金城大学,一年度的毕业季姗姗来迟。每到这个时候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和他绝大部分同学不同,叶琛身上多了几分浓重的悲剧色彩。他的学分不够,本以为势如破竹的《商务礼仪》选修课却成了他无法逾越的鸿沟。
拿不到足够学分则不能毕业,唯一能够允许三次补考的《商务礼仪》,他已经失败了两次。其实,瞎子都能看得出,是《商务礼仪》课的老师针对叶琛的故意行为。叶琛的同学和舍友都劝他花点钱去教授家走动走动,可叶琛才不会干那种事。
“喂,叶琛!你要是没钱,同学募捐个几千块,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毁在那老处女手里!"好友李伟仗义直言,显得义愤填膺。一个高高在上的教授摆明给一个学生穿小鞋,丝毫不顾师道体面,早就在同学圈子里引发高度议论,更别说在这紧要的毕业关头了。
同学张爱东却不以为然,他看问题惯于标新立异,这次也不例外。他带着坏笑说:“我觉得韩教授和叶琛或许并没那么简单,先不着急探讨事情来龙去脉,单就一个为人师者明火热仗针对一个学生,全然不顾校方,舆论和社会影响,她为了什么?难道当事人不应该更清楚吗?"
张爱东一席话把一帮男生的注意力集中到叶琛和韩茵两人的恩怨纠葛上。叶琛究竟怎么得罪过韩教授,是时候作最后的尽可能详尽的无码披露了。
叶琛本来正在用功复习公务员考试,此时却再也无法淡定。他昂然起身,摔门而出。满胸的委屈无处诉说,真后悔当时救下韩茵。
那是一次大型的户外活动,为了让活动充满意义,达到增进师生之谊的目的,校方特意将老师和学生随机分组,五个人一组。而叶琛就是那次和韩茵分到一组,也是他们从萍水相逢到势同水火的分水岭。
尽管已经四十有余,且经历过离婚这种不好的人生经历,韩茵出众的气质、窈窕的身段和美丽的脸蛋还是为她赢得了队友们的别样关注。而农村出身的叶琛唯有尊敬她,仰望她,就像懵懂的小学生崇拜老师一样。
那是大二的仲春,猫儿雀儿跃起发情的季节,太阳有如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明亮又纯真。
韩茵多年的独身生活以及秘密身份,各种事情像荆棘,将她缠缚包裹,自由顺畅的呼吸配上一次大便都成了活着不可承受之幸福。
对于学校,她是各种课程以及竞赛考试的关键人物。对于家庭,她是卧病在床的母亲唯一的倚靠。对于圣火教,她是师父洪玲儿内定的衣钵继承人。
她早已褪去作为一个女人的柔软的标签,面对芸芸众生她居高临下,气场强大,深藏不露又宛转可亲,从不拒人千里之外,内心深处却重叠城府,森严戒备。
但和学生们在一起,她宁愿变回简单的自己。她甚至想好了,要在几天的时间内,和他们打成一片,扮演真正的为人师者,替他们梳理人生,规划未来,以及如何应付平凡。
为此,她还做了功课,对那些来自农村,无钱无势的穷人子弟额外关照。这一届的学生有十二名来自贫困家庭或者问题家庭的学生,其中又以叶琛的背景最差。
最终,她和叶琛分到了一组,万没想到,或许一件功德无量的事马上就要去做了。人生中太多人和事不期而遇,就像丝袜永远不知道为什么就抽丝了一样,套用一句废话,该来的总会到来。
叶琛燃烧了一只有害健康,袅袅经由他的鼻腔进入到肺里,巡礼无数肺泡后又从齿缝中溜出来。
有几个女生注意到他落寞的样子,有一个大着胆子冲他叫道:“大帅哥!”等叶琛循声望去,她们已经心不在焉地窃窃私语了。女人在掩饰尴尬和粉饰矜持的时候,互相利用乃是常态,此刻叶琛也不知道谁和他打招呼,她们在笑声阵阵中退出了视线。
他对同龄的女人不感兴趣,即便是超级大美丽,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大便雕刻的鲜花。他作为男人唯一的标志就是一根永远睡不醒的长羞耻。它的冬眠期跨越山和大海,还没到尽头,等待都已风干凋零。它根本不是聊胜于无,根本就是耻辱柱。
韩茵不让他顺利毕业,他四年本科的努力可真就白费了,他爹临死前用尽最后一口气要他保证学业顺利,当个一官半职,攒钱去美国治病,延续叶家香火。如今,韩茵挥舞跋扈的权杖,这哪是不让他毕业,这是把他爹又挖出来鞭尸呀!
叶琛想到这里,不禁滚落两行清泪。
那次户外拓展活动令他切实感受到韩茵的真诚,为人师者的耐心和包容。她甚至和学生们一起坐在野外薄雾初起的月夜里喝干四瓶青岛。开始的两天里,他无可救药地想起母亲。
篝火旁,大家酒酣耳热,大诉平生,各言其志。轮到叶琛发言,他长叹两声,边哭边说,他有根男人的羞耻却只是摆设,毕业后赚钱出国治疗,这是最大的愿望。众人准备好听些感人肺腑的话,这就像拿起筷子上席,而叶琛拉出仅有的一坨香香端了上来,并说,诸公,趁热。
几秒的时空冰冻后,还是人老智急的韩教授说话破了冰:“医学那么昌明,你又肯用功,治好了再废一次都没什么大不了!"
一句话把大家憋着没敢的笑全倾泻出来,而以她结婚又离过婚的人生经历来说,一点也不穿凿生硬,反而自然而然。
“来!敬大不了,不,敬没什么大不了。"当晚,学生们除了叶琛都喝多了,因为他们喝到喉咙就吐出来好多次。
临散场,教授让与会者全部起誓,不对外泄露当晚只言片句。话说后来,除了韩茵和没心没肺的叶琛,另外三人全都憋出重病,毕业之前多次出入医院。
第二天,一次偶然的互动,叶琛和其他男生都需要脱去上衣,参与活动无可厚非,加上他排骨一般身材,谁看谁洗眼,麻利地褪去了文明符号的衬衫。别人的都不要紧,韩教授却绕到他身后,大家也惊呆了:“噢,叶琛你小子不会是社团的吧?斧头帮?我怎么看看是一把菜刀呀!很古老的制式!”
“老家给我瞧病的江湖郎中镇我命中的邪,我忍着巨痛刺的。我爹打听到有纹身不能当兵,却洗不掉了。好看吗?”
叶琛转了几个身,为了让大家看得更真。而韩茵早就看真了,满脑子回荡着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叶琛明显发现韩茵的脸色瞬间历经四季。叶琛对她的变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韩茵隐忍未发,只不过碍于众人在畔,不便张致而已。
叶琛狠狠地踩灭了烟蒂,掏出智能机时代硕果仅存的诺你妈亚,给韩茵发了一条短信:晚九点操场8号篮球场,交刀不交伽陀,不见不散。犹豫了一会还是按下了发送键。
发送过短信后,叶琛百爪挠心,望着老家方向,连连拱手,口称罪过。内心甚至希望韩茵收不到短信。
不一会,叮咚一声,收到一条短信。叶琛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居然是高洋来的短信:叶哥,睌8点静雅宾馆803见最后一面,谢谢你仗义相助。
叶琛脑子嗡的一声,倒把他和韩茵要见面的事抛诸脑后,心中暗叫不好,不知高洋又闯下什么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