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鱼龙吐珠,日光微亮,就有四匹快马从长杉巨城的东门疾驰而出,一骑绝尘而去。
漠北距离长杉城并不是很遥远,四个刻时的马不停蹄之后,隐公子四人终于回到了漠北,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地方,这日,距离天机阁考核开始不过两天。
隐公子首先来到了玄武星宫的止戈楼中,小香还趴在木柜上一边做着梦一边流着口水,隐公子看见她,顿时乐了,逗趣道:“小馋猫,起床吃饭了!”
小香猛然醒来,还是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等到发现了没什么东西后便噘着小嘴,眼中水花滚滚,声音呜咽道:“大坏蛋风哥哥,就知道欺负小香,呜呜呜,每次小香被叫醒的时候都没有吃的,呜呜呜,小香要回家,小香要告诉爷爷,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
说着说着就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隐公子扶额低叹,真有一股抽自己一嘴巴子的冲动,他连忙过去安慰道:“小香乖,一会儿等哥哥办完事就带小香去‘幻食府’吃个够,怎么样?”
哭声小了许多,小香一抽一泣还满是怀疑地问:“真的?”
“真的!”隐公子一咬牙应了下来,他知道以小香的食量,还有那幻食府高昂的价格,这一顿饭必定会让他肉疼不已,但是没办法,还是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吧。
果然,小香立马破涕为笑,高兴地拽着他的衣袖撒起孩子娇,隐公子把看守的任务交给奂贝三人,和小香一同上了三楼。
郭老温着一杯茶,翻腾的雾气向上飘升,隐隐约约形成了一幅不属于这片空间的画面。
郭老细细品尝着杯中的茶水,静静地看着茶雾中的那一道身影。
隐公子上前向郭老行了一礼“师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小香紧跟着他,原本话很多的她此刻却很安静,她似乎对郭老很是畏惧。
“此次出行,可有什么收获?”郭老平静地问。
“别说,此行出去确实收获颇丰,我已秘密将隐秘令启动,隐国、宝香、川云三国之间很快便会发生一场变乱,如果在这时候再加一把火,变乱很快便会发展为国战,到那时,中庭之地除了浮玉国之外已无暇顾及漠北这偏远地区,到时,便可启动计划的第二部!”
郭老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紧盯着茶雾,隐公子也看过来,那茶雾中竟是一片星空的画面,而那片星空下是一道消瘦的身影,隐公子略微吃惊道:“星极考验,此人竟能走到这一步!”
“我也没有想到,当年只是匆匆一瞥,觉得此人是个可塑之才,没想到此人的心境竟然如此强大,四极考验中,天极、帝极竟没有对其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而星极也不过才过去了四个刻时,却已经被解的七七八八,照这样下去,此人很有可能对最后一极考验‘人间’发起挑战!”
“谭洛,当年心血来潮帮了他一把,却没想到他会成为我今后一位有力的助力,真是……”隐公子唏嘘,当初决定要帮助谭洛的时候,他也是一时兴起,没想那么多,因为天机阁毕竟是一个江湖机构,里面有一个没武功的人担任要职算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他十分庆幸自己当初的这个决定。
“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了,如果他真能通过人间考核,恐怕我这玄武星宿宫宫主的位子是该让让喽!”郭老调笑道,放下茶杯又问:“你见到老师了?”
“嗯,老师还是老样子,早已没有了当年那一颗踏碎凌霄之心,这对我们的计划怕是有所阻碍啊!”隐公子担忧道。
“无妨,即便他是这世上硕果仅存的那几位神位境之一也改变不了什么,以天机阁现在的实力,只要横扫漠北,那便大局已定,只是后续……”
“后面的事自会有人去做。”隐公子略微沉吟后迟疑地问道:“天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略一沉吟之后,郭老道:“山海秘卷中并未有详细记载,只是笼统地说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奇妙之处,至于真实情况却尚未可知!”郭老陷入追思,想当初他也不过是偶然间进入了一处秘境之中,却不想一个惊天的秘密被他一步步的揭开,从那以后,他逐渐淡出人世,从人们的视野中彻底消失,变成了一只看不见摸不着的幕后黑手,世人只知道隐国圣师有九位得意门生,却不知在很早以前,他只收过一位关门弟子。
“虽然老朽不知道这天外世界的具体情况,但老朽却可以肯定的是,这天外世界中必定有让寂魂灭而复生之法!”郭老很笃定,因为山海秘卷中的记载确实说这天外世界是无奇不有、无所不能,而隐公子心中的执念却是其唯一的软肋,只有这样,才能逼迫他。
两人各怀心思。隐公子带着骆香出了止戈楼就去了幻食府。
幻食府坐落于漠北之城的西方。其内部构造,与其说是一座府邸,不如说是一座庄园,府中风景昳丽、奇山俊水,很容易让人萌生一种接近自然的感觉。而整个府邸的布局却犹如一张方方正正的棋盘,而里面的一间间包厢巧合地围成了一盘棋局。
隐公子领着骆香,一进来便有侍女为他们引路,到了中心的一间包厢内,这里的布置和装饰都显得古香古色,房中的食桌透着一股子寒气,仿佛是寒冰铸造的,而座椅却很松软、温和,让人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之中。
侍女拿来一本菜谱,骆香立马抢过,“这个、这个、那个、还有那个……”兴致盎然地点了一大通,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隐公子的脸都快黑了。
菜点了没多久,一道道美味佳肴便被端上了食桌,香气弥漫,让人心神陶醉,就连房外间无波的一池绿水也微微荡漾,这一刻,什么吃相啊、矜持啊、素质啊之类的全被骆香抛在了脑后,那吃也真叫一个吃,简直就是狼吞虎咽,看得隐公子是无言加无助,他原本是没什么胃口的,随意地夹了几筷子就停下了。
中心的包厢呈合院式,东面的那一间永远都空着,因为这里除了幻食府大掌柜“陶公”之外从未有人进去过,西面的一间正被骆香和隐公子占着,南面那间除了七月流火节之外基本上都是没人的,但今天是个例外,房里有四道人影。隐公子看了一眼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北面,然后,他愣住了。
北面的包厢名唤“一勺天”,只是因为曾经在这间房中发生了一件传奇的故事,所以它才被定了名。一勺是方申的一勺,而方申,是这幻食府唯一的主厨,十多年来从未改变过。
一勺天中房门半掩,一缕“蜿蜒爬行”的香气从房中“逃”了出来,融入空气中。
“里面的人是谁?竟然能让方申亲自出手并调制‘龙凤彩云归’?”隐公子心中极为诧异,漠北他待了也有五年,虽说这名号不是天下皆知,但也是极为响亮的,但即便如此,他也没能让方申亲自出手过一次。
“难道,里面的人是!”隐公子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就好像闪了一下,他便从房间中消失了,而这一次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一勺天中的布置很显然比其他包间奢靡了许多。四壁装饰得风流云雅,房中摆设着许多的奇珍异宝,更为夸张的是房中央竟有一股酒泉,这里面,有香浓而甘甜的桃花酿,有恬淡而清爽的梨花酥,还有浓烈的猴儿酒,干辣且上了年份的女儿红,各种美酒一股脑地从泉底往上冒,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糜醉之气。
房中只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女的雍容华贵、气质昳丽,眉宇间更是有一股迫人的英气,让人一看就能看出她不是等闲之辈。
而两位男性的年龄对比却很鲜明,一年长、一年轻,年长的很沉稳,眼神深邃无底,仿佛能看透你的过去未来,他就静坐在那里,但好像周围的空气都随着他的气息在有条不絮地流转。年轻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长勺在冒着热气的冰灵煲中搅来搅去,煲中是他最得意的作品,龙凤彩云归。
放门口的气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后恢复如常,一般人真就感觉不到什么异常,女子瞥了一眼静坐的男子,后者弹起一盏琉璃杯,接了一杯桃花酿放在旁边空着的位子上,沉声道:“客人既然来了,那就请现身共饮一杯吧!”
隐公子现身,仿佛是从空气中走了出来,速度之快根本让人难以捕捉,他坐在空位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好酒!”。
“好酒也要由对的人来喝,要是错的人喝了,恐怕性命难保!”女子阴森地来了一句。
隐公子感到好笑,顾问她:“那顾掌门觉得,在下是对的人呢还是错的人呢?”
顾念慈脸上戾气更胜,说出的话也是寒气逼人“你是什么样的人这我没兴趣知道,但我却知道,中了我‘一日化骨散’的人从来没有一个可以活下来,当然,你也不会例外!”她的表情像是脸被扭曲一样,让人恶寒。
隐公子深呼一口气,强忍着厌恶的表情,堆笑道:“顾掌门不愧是‘魔行涧’第一高手,布毒手段之高明,在下竟未有一丝一毫的察觉,是在是令人佩服、佩服,但……”隐公子看了旁边静坐着的男子一眼,话锋一转道:“顾掌门有怎会知道在下喝的酒里面就一定有毒呢,毕竟,杯子可一直都在公羊大长老手中啊!”
顾念慈怒起,对着那静坐的男子,咬牙切齿道:“公羊旭霂,算你狠!”说完,拂袖而去,没人挽留她,也没人敢挽留她,因为她是顾念慈,凭着这一个名字,魔行涧统御了魔都西域三十年,她的名字就好像是一道魔咒,深深烙印在魔都之人的心中,而她,则如一个魔鬼,人见人惧。
“这位公子看来也不是凡人啊!”公羊旭霂又接了一杯酒,这一次却是烈酒‘一日醉’,一日喝不醉,醉了醉一日。
“公羊大长老这话实在是折煞在下了,在剑神宗掌权人面前,我这样泛泛无名的江湖术士实在是难以称得上一句不凡之人啊!”隐公子羞于言辞,却也并未虚言。
剑神宗自拓荒时代屹立至今已有八千多年的历史,门派之中飞升之人更是数不胜数。剑神宗八千年的积累,底蕴深厚叫人难以想象。一直以来,剑神宗以东武第一大门派的声誉管辑着东武东方苍龙境,若非其余三境的联合阻挠,剑神宗早已统一东武,其实力之强,可见一斑。
而身为剑神宗大长老,公羊旭霂的功力自是不必说,隐公子曾经将世间的高手做过一个比较,公羊旭霂在已知的且在世的高手当中足以排进前五位。
“既然刚才知道是我与那毒婆娘在此,这位公子还能如此的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不管是有没有依仗,单就这份勇气,也足以让你笑傲江湖了。”公羊旭霂好不掩饰地赞叹,他略微沉思后说道:“公子着白衣,摇羽扇,具备星轮、命眼,我猜你是那司徒玄晔的弟子之一吧,而且地位还不低!”公羊旭霂仿佛将隐公子的一切都看透,像是把他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一下子给曝光了出来。
隐公子惊叹道:“大长老果然厉害,家师确实乃是隐国圣师司徒玄晔,而且……”
“而且什么?”
隐公子想了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在下母姓雪,家母名为雪昕筎!”
公羊旭霂一愣,随即吃惊道:“你母亲是雪昕筎?难道你姓风?”
“不错!”隐公子痛快的回答。
“果然,你是风霖炌的儿子,我说怎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让我一看见你就忍不住想帮帮你,原来,是故人的儿子!”公羊旭霂喃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