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金小将军,与郑号锡却是有些交情。
金泰亨和金南俊乃是堂兄弟,打小就一起在校场长大,又是一个学堂一个夫子教出的。
这二人,一个善武,一个善文,一个温文雅尔,一个风流倜傥,在京城许多公子哥里是拔尖的人物,这么些年两人也算是替金氏一族长了不少脸。
善武的金泰亨自十几岁便出入战场,杀敌平叛,善文的金南俊则归顺了靖王,明面上还是大理寺少卿,实则长居靖王府,云京城内,众人都当他是王爷的男宠。
郑号锡曾多次嘲笑金南俊,明明是谋士,却被传成男宠,岂不耻辱?
从前,金小将军只要是待在云京的时候,三时五日地便来靖王府找金南俊喝酒斗马,不似个正形。
那会儿郑号锡也馋颐苑的酒,一来二去三人喝了几次酒,便熟络了起来。
说起来,上次三人喝酒已是大半年前了,中秋过后,金泰亨便领了旨南下伐蛮,这一去就是大半年,若不是时时有几封家书回金南俊这,郑号锡还真当他马革裹尸了呢。
待看清楚来人后,郑号锡赶紧捡起地上的灯笼塞进乐儿手里,方才他那一嗓子声音可不小,幸亏今儿是除夕,府内侍卫松懈许多,但也恐被人听了去叫侍卫。
金泰亨虽不是外人,可这半夜翻靖王府的墙却不是什么正当之举,现下还是赶紧避一避免生是非的好。
“乐儿,快回去让长平把宁园的下人都叫回后院睡觉去吧,今夜没有我的吩咐都不许去前头。”
乐儿站起来连连点头,小跑着回去了。
见他离去,郑号锡这才抬手,锤了身旁蓝衫锦袍的少年一拳,笑骂道:
“你放着正门不走,翻什么墙,净给我找事儿呢。”
金泰亨瞅着他火气大,也笑嘻嘻的同他讲话。
“我若从正门进,定是要被靖王爷给拉去宴席,我可不愿意,今儿本将军是来找堂哥和你来喝酒的,你看——”
说着,金泰亨从怀里捧出一个酒坛,方才被衣袍遮着,郑号锡倒也没注意。
“这是我从蛮夷王那讨来的挲籽酒,原本有三坛的,一坛给了我那酒痴爹,一坛我在路上忍不住给喝掉了,就剩这最后一坛了,这不念着你和堂哥就来了,大半年不见,你说说你不领情就算了,一见面就冲我发火……”
“讨来的?”
郑号锡停下脚步,扭头白了金泰亨一眼,“那蛮夷王的脑袋都被你献给了圣上,你跟谁讨去?抢的便是抢的,还说的如此好听,什么念着南俊和我,念着我们你今晚就不该翻墙进来,还偏挑在我宁园的大门口。”
“嘿嘿,你听我解释嘛。这靖王府靠着外墙的园子没几个,只有这宁园的人我熟悉,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也好躲不是……”
金泰亨复平日一般嬉皮笑脸,没个将军正形儿,若非郑号锡见过他在校场的样子,还真不相信眼前这人便是传闻中战功赫赫的金小将军。
进了宁园,郑号锡去内室取墙上挂的寒梅图,金泰亨也跟了进来,瞧见他手里的画轴,一眼便认了出来。
“哟,柾国的画嘛。”
“你认识田国笔?”郑号锡听他唤的这般亲密,面露好奇的询问他。
“熟着呢,幼时一个学堂的,那小子刚着呢,性子也古怪,不爱与人来往。”
金泰亨揪着画轴上的吊穗玩,被郑号锡一巴掌拍开。
“紧着点,别给我碰坏了,这画王爷欢喜着呢……我瞧着他也是个性子古怪的,见了王爷和郡主都不知道行礼,区区一个画师……”
“区区一个画师?”金泰亨提高了声音反问他,面上带了几分意味深长,“你以为他愿意当个区区画师?”
“那不然呢?”郑号锡并未在意,把画轴揣在怀里,便出了内室。
“不与你多说了,王爷等着呢,我叫长平盯着外面了,待会儿外面若没什么动静你便快去颐苑等着吧。酒给我留着点,待会儿去月苑我便不喝了,留着肚子尝你那挲籽酒。”
“行嘞,那我就在月苑等着你和堂哥了,可别太晚,我爹若是寻不见我太久,又要发火了。”
金泰亨靠在梨木门边,面带笑意的看着郑号锡清冽的背影。
…………
月苑
郑号锡抱着寒梅图进来时,众人都已酒足饭饱,就等着看完这画好回去守岁的守岁,睡觉的睡觉了。
他过去将画慢慢伸开,挂在了画架上,由两个人抬着,绕着宴桌缓缓绕了一圈给众人观赏。
闵玧其瞥他一眼,神色淡淡的说了一句。
“坐吧,这来来回回的也该累了。”
郑号锡瞧着那人手上的翡翠扳指,只敢腹诽几句,嘴上却是异常乖巧的应了句是。
要坐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刚刚与自己换位置的那人又坐回了金南俊的身旁。此刻郑号锡再去与他换,便有些不妥了,于是只好坐回了原位。
只是一抬头便能看到那道熏鱼,扎眼的很,怕是此后一年,他都不再想吃熏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