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初放亮，晨曦微露。小舟所过之处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两岸萋草摇曳着，跳跃着。
他站在小舟头，白羽扇背于身后，轻风吹拂着他的衣袂。他凝眉，静静地看着远方愈近的江夏，心中无限遐思。
曹操会走华容道吧，他想，届时便让二将军前往吧，再往后，他正慢慢筹划着，计谋着。
“军师。”身旁的子龙将他的思绪打断。
他别过头去，看着子龙，“嗯？子龙何事？”
赵子龙告诉他，主公于夏口待接军师。
他复看向那江夏，“怎劳主公亲至？”话虽如此，他其实是希望能看见刘备的。
“云临行前，主公再三嘱咐云切记保军师安平。主公爱惜军师之才，亦不想失军师。”赵子龙看着他的侧脸，融在了远方的天空，映着江水的光辉。
赵子龙见他唇角微扬，接着他便笑得更深了。
“子龙啊，主公待亮有知遇之恩，今又此番惜亮之浅才，亮虽结草而难报欤！”
二人看向同一个方向，岸上身影越来越清晰。
话说刘备闻他即归，一早便携人在夏口等他。
他往江东的那段日子，刘备每日无不担心于他之安危。刘备常常做梦，梦到他归来，梦到他笑着同自己对弈
小舟终是近了，他一眼看见了岸上的刘备，而刘备亦一眼看见了他。
刘备理了理衣衫，待了近一个时辰，不免有些耗脚，拍了拍双股，提步上前。“孔明！”
赵子龙护他下了舟，二人便向刘备施礼。“主公。”
“子龙，孔明。平安归来，备乃心安。”刘备扶住行礼的二人。
他低首，“令主公担忧，实亮之过也。”
刘备笑着摆手，“诶，孔明此言不妥。此番前往联吴，孔明功不可没，何谈过？”刘备携了他的手在前面走着，“孔明此行所大为，备皆耳闻。”
“哦？主公听闻何事？”他抿嘴一笑，羽扇轻摇。
“备闻孔明舌战群儒，教江东众儒哑口无言；孔明草船借箭，真乃妙计；孔明向天借东风，真乃神人！”刘备将双手背于身后，一一将他夸耀个遍。他只笑着，并未言语。末了，刘备又好奇而问:“孔明竟会借东风么？”
他看着刘备，又看看身后的赵子龙等人，众人皆疑惑不已。“亮岂有此才？不过略通天象，算到那日东风会至耳。”摇头一笑。
刘备哦哦地喃喃着。他的经天纬地之才，令刘备自豪，这样的人愿意追随刘备，刘备感到幸甚。
赤壁之战曹操大败，引军于华容道北归，他早已了然于胸。自江东归的那日，他便已想好应对之策。
几案上的八阵图渐渐完整，刘备静静看着他，也并不急躁。“派关将军前往，主公以为如何？”
刘备以为他会用子龙，却是猜错了。“云长？”
他摆下最后一根小木棍，八阵已完整。他抬头，点了点头。“嗯，关将军武艺无双，先前过五关斩六将威风凛凛。亮以为关将军定能擒而杀之。”
偃月刀随关羽一同前往了华容道。
刘备没有阻止，即使刘备心中有顾虑。只望着关羽离去之背影，注视良久，终是转而问他:“孔明，吾二弟向来重义，曹操曾有恩于他，备...不免担忧。”
他摇着羽扇，只道让主公莫要多虑，亮心下自知。
刘备欲要再问他，未曾开口，他便曰:“主公，接下来该与亮演出好戏矣。”
二人目光接触间，已知彼此之意。刘备乃大笑，执了他的手，悦然而曰:“孔明，为备弹奏一曲，如何？”
他点头，二人便听琴去矣。
书房之内，琴音绕梁，和着檀香沁入刘备心间。刘备闭目静听，泛起波澜之处，刘备问:“孔明，备常听先生抚琴，却不知此为何曲？”
“此曲为梁父吟，曲调乃亮自创，是以主公不知。”
“哦？孔明之才，亦在琴曲。”刘备睁眼，看着坐于几案前的孔明，少年之意气风发未曾消退半分。
“亮不过闲时玩乐罢了。”
“备二顾先生之时，见着孔明之弟均了。均念着‘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
琴音渐止，然于刘备心中却挥之不去。“均道此先生所作，备听来颇有感触。而梁父吟...亦是孔明抱负所在吧？”
“主公知亮。”他不曾想主公能听出此曲之意。
“哈哈哈...”刘备忽地笑了，“孔明日后定是如同晏婴般。”
“不全然。”他低头理了理衣襟。
“孔明不似晏婴‘二桃杀三士’般残忍。”刘备想要看出他的情绪，可那张脸平静依旧，如何也寻不到一抹异常的情绪。
“许是吧。”他一直淡然如水，他残忍否？他亦不知。梁父吟本是丧歌，可惜主公不知。
刘备方再欲言，却听人来报:“主公，关将军归矣。只是江东派人前来，正候着主公。”
二人遂往，见了江东使者，乃是鲁肃，三人便往正府去，方踏进，便见关羽跪于地，张飞在一旁扯着嗓门劝着关羽。二人心下皆了然，唯鲁肃疑虑。张飞见刘备等人便也低头不言了。
“二弟，这是作甚？快快起来。”刘备上前扶起关羽。
关羽和张飞未言，只低头不看刘备。
鲁肃投以疑惑之色于他，他乃问:“莫非曹操未曾往华容道？”
关羽抬头，“先生所料不错，曹操确过华容道。”
“莫非云长私纵曹操？”他大惊。
“正是。”
“哎呀！”他拂袖而转身，“如此良机，云长怎任之错过！”言行间尽是惋惜。
鲁肃亦是不悦，乃曰:“关将军之武艺，天下无双，应能对付，何故放了曹操？”
关羽拔剑，架于颈前，“关某既立军令状，当付此诺，自问死亦无憾！”
张飞与一直未言语的刘备忙拦下。
“二哥！”
“二弟，万万不可！”
“大哥...三弟...”关羽遂跪下。
“二弟，昔日桃园结义，期定同年同月同日而去，今二弟欲寻此短见，备理当先行一步，如此方可不负此约！”语罢夺过关羽手中之剑便要自刎。关羽和张飞忙拦，三人纠缠。
他未开口，鲁肃便曰:“豫州不必如此，想来关将军亦有苦衷。”
关羽将剑夺了掷于一旁，清脆的响声刺激着刘备。
他上前扶起刘备，“主公，关将军虽立军令状，然亮以为，关将军应日后将功折罪才是。”
鲁肃大概是明白他之意，也或许看穿了这场戏，但演戏终归需要全面。“刘豫州，孔明所言极是，关将军骁勇，日后定能再逢良机以擒曹操。”
“子敬大量。”他至小几处取了一尊酒，敬于鲁肃。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