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门

“今日功课做了？”

　　“做过了，竹篮子打水也打了半个时辰。”

　　原来这五年，见仁，也就是当初九原山的李蛋，拜在法鉴神僧门下这五年，每日上午雷打不动抄写经文，藏经阁三万法藏，已抄写大半。而下午要在隐湖用竹篮打水半个时辰，法鉴神僧说过法藏，不如千里云游。云游是什么意思？”

　　法鉴神僧停下锄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望着这一地蔬果，不禁想，自己打理这菜园子五年了，已经习惯早间摘果择菜，晚间培土施肥的日子。“云听四方之说，游历八荒之景。”说完，转身回茅草屋。李蛋挠了挠头，也跟着进屋。看着已经就身打坐的法鉴神僧，“师傅？师傅？”

　　“你想下山？”法鉴眼皮也不眨。“今年应该是五脉会武，你想去见识？”

　　“嗯”见仁点头道。

　　“每日功课照做，能不能去得，看你见证师兄是否应允。”

　　“好嘞，师傅，那徒儿去做饭了。”见仁蹦着出屋。

　　“总归是长大了。”法鉴神僧想道。

　　过了一会，见仁端着几盘素菜放在桌子上。“师傅，吃饭了。”说完，又端来两碗米饭，一碗盛满露尖，一碗隐隐见底。见仁将那碗扒拉两口就没的米饭，放于刚坐下椅子法鉴神僧面前。

　　“吃吧”法鉴神僧动了筷子，夹了几叶青菜放入口中细细嚼动。“当年与法恩师兄，也就是上任方丈，那时我二十五岁，法恩师兄比我年长三岁，我们二人是第一次下山了，临走前师傅说，下山容易上山难，然后让我与师兄在大殿打坐一晚。”

　　“师傅，你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再说方丈师兄还没答应让我去呢。”见仁看了一眼师傅，又继续低头吃饭。

　　“明王怒目你修行五年了，按你天资应该可以开佛眼了，罢了，天一禅寺有三大法门，其一明王怒目，普通人若无那佛缘，便是修行百年，也不得其入门之法。其二韦陀法相适于大毅大勇之人修炼。今天我传你其三涅槃经，下山你也好有所倚仗。”

　　“师傅，涅槃经我已经会了。”李蛋头也不抬，含糊说道。

　　“三大法门各独立一帜，心法互不相同，甚至还有所冲突。弟子未经师傅传授便不可习得，你从哪里学的？”法鉴问道。

　　“藏经阁看的啊”

　　“你上了第七层了！”

　　“是啊，有次见休师兄不在，我就偷偷上去了。”

　　“第七层就两把钥匙，你从哪里拿了？”

　　“问见休师兄“要”的。”见仁不敢直视师傅的眼神。

　　法鉴神僧站了起来“你可知这事有多严重？为师平日太娇惯了你？”

　　“徒儿知错了”见仁说着跪下。

　　“除了涅槃经，还看了什么？”

　　“天一祖师的手稿，降三世明王经，菩提说，六言纪要，还有”

　　“不必再说了，吃完饭你去大殿坐关，直至下山，期间不得踏出大殿一步。”

　　见仁悬着的心顿时落地了，连忙答了一个是。

　　“第七层诸多法门切记不可强行修炼，如有晦涩，便来问我。还有，此事不准对任何人说，记住了吗？”法鉴此时又坐下，盯着见仁说道。

　　“是，师傅，徒儿刚好经书有些处不明，请师傅指点。”

　　“嗯”

　　“经中云：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生，皆系缘分。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由心造。师傅，一言一行皆出因果，不言不行缘分自来，缘起则因随，缘灭则果结。这般，何谓由心造？我等岂不是这天地的因果？”

　　法鉴神僧笑了笑，“可说是，也可说不是。见仁，你去屋外摘一片绿叶进来。”

　　没一会，见仁进屋将一片绿叶呈给法鉴神僧。

　　“屋外绿叶何止千万，你为何摘这一片？”法鉴神僧拿着绿叶端详。

　　“徒儿就随手摘得，不曾思量。”见仁又摸了摸脑壳。

　　“苦瓜，油菜，青菜，冬瓜，豆芽，你喜欢吃哪个。”

　　“苦瓜！”

　　“为什么？”

　　“就是喜欢吃啊”

　　“屋外万千绿叶与苦瓜，油菜，青菜，冬瓜，豆芽皆是这天地所生所养，你为何要摘这片绿叶，好吃那苦瓜？”

　　“求师尊教诲”

　　“摘叶亦是无心，苦瓜亦是由心！”

　　“徒儿还是不明，那由心，从何而来？”

　　“若世上无它，只有苦瓜，就无由说一说。人类从出生之时便在这红尘界中抉择，善恶，廉耻，喜厌等等。”

　　“成佛亦可脱然？”

　　“你觉得苦瓜是最好吃的食物，这是你的意识，当你将苦瓜分享给众人，便是意愿。心怀天下，普渡众生，这便是宏愿。”

　　“师傅，我喜欢吃黄瓜，可惠通不喜欢！还有见性师兄！那我要强逼他们吃？师傅，既然成佛后依旧由心造，不能超脱世间，那未何要成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万般无相无法，全是虚妄，既然全是虚妄，为何要渡这空相？而且佛祖的普渡众生，人同意了吗？就像吃苦

　　瓜，我苦在其中，也乐在其中。”

　　“放肆！你从哪里听来的歪理邪说！胆敢轻诲佛祖！”

　　印象一直和蔼的法鉴神僧，一声呵斥，把见仁吓得手足无措，“弟子在天一禅师手稿中看到的，又有些生感！请师傅恕罪！”

　　“明日跟方丈就说是我说的，让你随同五脉会武。现在即刻去大殿，给佛祖请罪。”

　　“是，师傅。”跌跌撞撞要踏出门坎的见仁又回头问道“那些碗筷？”

　　“一会我收拾”

　　望着已经离开的见仁，法鉴神僧想道：佛不渡人人自渡？此子日后，唉。自己让他下山到底对不对。

　　其实见仁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佛日：众生平等，那为何要礼佛诵经？山门内每日给诸佛陀，菩萨，罗汉，金刚烧香叩拜？难道如此才能让其怜悯，或可早登西方极乐！

　　三日后，清晨。

　　见仁早早去见法鉴神僧，告之方丈师兄一听是师傅让其跟赴，便同意了，今日就要启程。法鉴神僧只是嘱咐下山一切小心，便不言语。

　　天宿山山脚下，有一众远行的僧人。为何说是远行的僧人？见过和尚散步一个个大包小包，还有背着铁锅的吗？

　　领头一个红袍袈裟僧人便是延经堂首座见闻大师。此时边走边对见仁说道“小师弟，现在出了山门，一切就要听我的。”

　　“嗯”

　　“那我就约法三章，第一，不准无故失踪，离开要让我知晓。第二，遇到不明白的事，人，物。先问我，不准自作主张。第三，不准跟单独跟惠通待在一起！”

　　“师叔，您这个就有点太那个了。”跟在后头的惠通幽怨道。

　　此次天一禅院派往参加五脉会武，领头的是见闻大师，还有俗堂首座见律大师，伏魔堂长老见乘，见意两位大师。呃，还有我们的见仁大师，后头还跟着二代弟子12人。

　　五脉会武，仅限各派30以下弟子参加，虽说许多弟子从小就就被收入门下，悉心教导。但也有许多十来岁才拜入门下，少甚者也有二十来岁才入山门。为了各派每个弟子尽可参加五才脉会武，故凡三十以下，皆可参加。对于修真界许多可活200来岁的人说，30岁，也就是刚成年而已。而惠通已经50来岁，只是模样看着30来岁，这次跟随是另有其事。

　　“这是你见视师叔嘱咐的，其中原由，还用我细说？”见闻大师说道

　　“师叔，冤枉啊！”惠通一脸被人夺了贞洁的表情，欲哭无泪。只是见闻大师不再理睬。

　　“师兄，为什么我们不御空飞行？”见仁问道。

　　“祖师爷说，凡事身行力践。”见闻大师答道。

　　“哦，师兄，我什么时候可以飞行？”见仁道，“师傅说我现在法力还不够。”

　　惠通从后面插了进来，刚要开口，被见闻大师瞪了一眼就马上后退闭嘴。

　　“小师弟可自己如今什么修为？”

　　“修为？不知道。”见仁摇了摇头道。

　　“天下佛道，各门各派术法修炼方式不一，所谓层次也尽不相同。不过修为大致可以分为六等。”惠通从后面说道。

　　“这六等第一是筑基，算是登堂入室。第二是灵识，可运转真元，吐纳灵气。第三是御物，可灵气出体，御物飞行。第四是辟谷，可不食五谷，灵气圆满，脱胎换骨，延年益寿。第五是凝神，多少人止步于此！但此时才算初窥天道，可借自身灵气上天入地。第六是大乘，界于天人之间，往往差一线机缘便可飞升。”

　　见闻大师道，“只是这一线机缘！阿弥陀佛，我天一禅院，传至第六代见字辈，有口相传得道飞升也就廖廖七人。”

　　此时惠通已经凑上来，“小师叔，修为层次，其实做不得准。若不是大乘境界，跟人斗法什么事都可以发生。中洲五大名派之一武君观，弟子拜过武道真君，上三柱香可燃尽便算筑基。而且武君观弟子只要到了灵识境界，厉害的，那手段跟凝神境界一般，什么符录啊，请神啊，咒决啊，师侄我当年就是太大意，不然也不会错失五脉会武前三甲。”

　　“当年你师傅提醒过你没有？许百山是罕见灵体，又是武君观掌教真人关门弟子。你看人家不过十几，又是灵识境界，便大意轻视，结果如何？”见闻大师瞪了一眼惠通。

　　“谁知道他一个灵识境界，居然能请出过路游神上身，不是说没有辟谷境界，神佛上身，根本撑不住半柱香，我前面一直忍着挨打，就等着他脱虚，后来被打着打着，就没还手气力了。要是提早出手，胜负还在五五开。”惠通一脸不屑道。

　　“到了正一道宗，你可找他在切磋一番。”见闻大神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哪能整天尽想着打打杀杀。”惠通一脸肃然。

　　“师兄是听说许百山已经是辟谷境界，怕这儿都能请个天君神将，把你把趴下吧”后头有师弟打趣道。

　　“哼，我本不愿逞匹夫之勇，既然师弟如此，师兄要是在正一道宗遇上许百山，定要讨教一番。”惠通道。

　　“安静，赶路。”见闻大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