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历史记载,先帝荒淫无道,名下在列妃子成百余人,子嗣在世已有几十人,皆散落在宗室各处,摘出女子与弱残蠢者,寥寥七人而已,随成长数载,非死即伤,脱颖而出者唯二人。先帝病重,令二人文武比斗,赢者为太子,输者为次。
边疆,自战争大捷后,军队士气高涨,将军命令原地休整,待天亮凯旋,士兵立刻欢呼,多年征战,一别家乡数载,没有什么比劫后余生更让人激动。
篝火点燃,火星飞溅。战士们盔甲未解,利刃在侧,围坐在一起,唱着战歌,欢声笑语,诉说着思念与激动。
营帐内,将军坐在桌前,昏黄的烛火映在他粗旷俊朗的脸上,跳动闪烁。不知为何,自太子继位后,越靠近皇城,他的心总是会浮起莫名的冲动,脑海里像被人植入了某种东西,似乎有声音在不断的提醒他, “那位子本来就该你坐。”
他很苦恼,为此甚至自请驻守边关,为的就是免于这声音的烦扰,效果很不错。但当圣旨落在眼前时,这声音竟比以往都要更为强烈,硬生生折磨的他头痛欲裂。逼得他只能顺着想,把这句话默念个三遍,头痛才能减轻些。
他深知,自己对皇权毫无觊觎之心,要不然也不会在当初比斗时,故意败给他,可这鬼魅般的声音却挥之不去,像是要硬逼着自己篡位一样。想到这,他猛的攥拳砸在桌子上,将蜡烛震的滚落在地,冒起灰烟,没多时,熄灭了。营帐内陷入了黑暗,只有月光和篝火映衬了点儿光亮。
在外的将士听到声响,赶忙跑来,问道,
“老大,您没事儿吧?”
将摆了摆手,沉嗓道,“没事儿,有点儿头疼,老毛病了。”
其中一个瘦高个回道,“俺在老家学了点儿按摩,说是治这个能舒服点儿,给您按按?”
另外几个重新点了蜡烛,附和道,“您就让他按按吧,这么多天也给累坏了,明就回啊,兄弟几个照顾您一下,应该的”,说着,就把那瘦高个往前面推,自己则偷溜出去,顺手还关了门。
见推辞不过,将索性让他试试。没想到这家伙除了打仗见血会哆嗦外,按摩还挺稳,这一按,似乎确实舒缓了许多。将坐在椅子上,望着明灭摇曳的烛火,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那个声音,问道。
“小王,你有时候脑子里会冒出些声音吗?是那种不做就感觉会要你命的那种。”
小王沉思了会儿,不好意思的笑道,“俺没有过,不过在俺们村里有个神婆,她经常说人生来就是带有使命的,如果有谁忘了没做,那么上天就会专门来提醒呢,说不定啊老大,那声音可能就是来提醒你的,搞不好你就是那神婆说的天之骄子呢,不是常说人算不如天算嘛……”
将没听后面他说的,脑子里却只记住了“天命”这两字,难道篡位就是自己生来的使命吗?只有完成了这个任务,这声音大概再也不会出现了。不知是按摩的原因还是别的,头痛竟好得多,一下轻盈了不少。
小王手下滑,又给将按摩了下腰颈椎才收手,将站起直了直腰,完全没听到身后人的唠叨,径直走向帐外。
远处,是战火蔓延的废墟,是被牵扯洗礼的土地,月光下,残旗在风中瑟瑟发抖,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战争的无情。近处,是跟自己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从战壕里一次又一次将自己拉出鬼门关的战友。如果他真的要遵从这所谓“天命”的召唤,那么,对得起父老乡亲们临行的嘱托和希望吗?对得起兄弟们这么多年来的忠诚和信任吗?
头痛的要爆炸,冷汗顺着脸颊不住滑落,他弯腰握住长枪,冰冷的枪身麻痹着神经,但很快又被手心沁出的汗水浸没,像有无数重锤在拼命敲打着脑神经,每抵抗一分,痛的连心脏都要停滞几秒,他无奈,只能跪地,妄图去抵挡,却没能等到战友来扶,就身子一歪,昏死了过去。
皇城内,帝斜靠在榻上,手边奏折已批阅的所剩无几,随意拿了书来看,借着烛灯昏黄的光,却久久未翻动一页。他轻扣桌面,唤了声鳞。
瞬间,只见一黑影“刷”的从窗户跳进,单膝跪地,闷声道,“奴在,谨遵陛下吩咐。”
帝未抬眼,反而将手往床榻上一放,轻拍了拍,“过来,陪我一会儿。”
鳞猛地睁大了眼,连忙低头推辞道,“陛下,这不合规矩,奴身份卑鄙,恐贱了您的塌。”
“这是皇令。”
“是…是。”
鳞咬紧下唇,站起特意将衣服掸了几下,整理好着装后才小心翼翼地站在帝手旁边,留就些距离。
帝挑眉,往旁边一瞥,冷声道,“坐下。”
鳞立马坐下,腰背挺得端正。
“坐在这儿,近点儿。”帝逗他。
鳞又立即轻轻而迅速的挪近了些。
帝收手,翻了一页。二人沉默不语,室内只留烛火和书页翻动的轻响,光影在墙壁上摇曳不定,似也在窥探着这压抑的静谧。
良久,帝的目光未曾从书本上离开,薄唇轻启,却出了声,“或许,这就是命。从小,母后便教导我,说,我是命定之人,这位置除了朕,谁都坐不得。大点儿才知,人人都想坐得。朕虽身着龙袍,手握天下,可这其中滋味儿,谁人能体会。”说罢,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鳞沉思片刻,抬头,唯一一次大胆的看向帝的侧脸,眼神坚定又无畏,声音却夹杂着微小难耐的颤抖,他道。“奴定会为您铲除心瘴,还您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