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窗帘,严峫身边的床面陷下一片柔软的弧度。江停侧身闭着眼,小幅度的一呼一吸。他下颌尖削的线条,顺着脖颈,一路蜿蜒起伏地没入睡衣的领口里。
严峫用指尖轻轻拨了下江停的头发,紧接着又从江停额头慢慢滑下眼角、鼻翼、脸颊和颈侧,像是在描绘一件特别心爱的艺术品。
江停睡眠很轻,他似乎感觉到了窸窸窣窣的动响,眼睫颤动,迷迷糊糊地醒来。
他“唔”了声,翻身用被子遮住整张脸,只留给严峫一个冰冷的脊背。
“早啊宝儿。”严峫低头去拉被子,顺势轻轻吻了下江停的眼睛:“别憋坏了。我先去准备早餐,你身子差,等缓缓再起床。”
只见严峫迅速从橱门里拎出一件围裙,兜头套在了自己身上。他煮了两个鸭蛋,又转身热了汤,微波炉叮的一声,温暖浓郁的肉汤气味就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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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后。
早起尚未清醒的江停精神还有些涣散,他用发凉的手指揉了揉眼睛,顺势滑下的衣服布料遮挡不住右手瘦削手腕内侧不明显的噬咬伤痕。
严峫从厨房出来,恰巧好看见了那块增生的疤。经年岁月的流逝让严峫恍然间觉得江停好像又瘦回他们初见时的样子:“媳妇,你洗漱完过来称一下体重啊。”
江停满嘴的牙膏泡沫,闻言含糊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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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峫蹙眉盯着地板上的体重秤的数字,心里像是突然堵住了什么酸涩的硬块一样,陡然升起一股伤感。
“怎么把你喂不胖呢?”他把裙带鲜虾汤推到江停面前,随后又开始给他剥鸭蛋,“哎,是不是你们学院食堂中午的伙食不行啊?”他摸索着下巴,自言自语:“是这样,我让厨师做好,中午打包送去你单位怎么样?”
江停用汤勺搅动着碗底的虾仁,生怕严峫一拍脑门真能做出这种事情,于是认真的措辞道:“不用不用,我吃的挺好的。真的,你放心。”
严峫叹了口气,伸手把鸭蛋放到江停碗里,然后突然挺直了胸腰。
——他正襟危坐的姿势实属不太正常,拿起筷子却又不夹菜,就只直勾勾的盯着江停的脸。
江停出于习惯性翘起的双腿,此时警觉的乖乖放下,并轻轻试探道:“吃饭吗?”
严峫似乎萌生了一个非常不错的想法,心念电转间眼底表情一变,浮现出强忍笑意的古怪神情来。
“嗯,吃饭。吃完饭老公送你去上班!”
虽然中午确实按时下了课,但待到江副教授处理完省级课题的繁琐事项后,墙上的挂钟滴答一声秒针归零,分针移到下午三点半。
仲夏的烈阳燥热,空气中的每粒分子都蒸腾着年轻躁动的气息。
江停平静的收拾好办公桌,准备去学院的食堂随便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建宁警院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拨款,最近连夜加班加点新建了一座食堂。
江停除了办案和授课,其实很少主动去踏足新鲜的领域。主要原因不外乎是“没有什么兴趣”和“晚上回家严峫没事总要遛一遛他的火鸟,自己累得慌”两种。
但那天,在鬼使神差的神秘力量的作用下,江副教授第一次走进了新建食堂的大门。
——一进门的小窗口中,站着他熟悉的营养师、摆着他最爱喝的鹧鸪花胶汤。
(严峫内心:喂不好家小是雄兽的奇耻大辱)
江停眼底倒映着不易察觉的细微笑意。
这一碗汤连肉带药材喝下去,足以让人从肠胃到心肝都被安抚得妥妥帖帖。
食堂窗户透过的逆光勾出江停侧身轮廓,在瓷砖地上投下修长的倒影,连他的鬓发和耳梢都被镀上了温柔的色彩。
江停看到汤匙里的汤反射出晃动的金光。
又是一年盛夏。记忆中土屋陈旧开裂的门板被再次推开,出现在眼前的却不再是父亲溃烂的躯体。
——阴暗怪诞的噩梦倏忽散化。
随之,桀骜不驯的风拂面而来,将心注得盈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