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民国23年，都说这小东巷里的茶楼横空出世了个戏子，这戏子的嗓音可谓真是当今百灵鸟，唱了出绝世好戏啊。

戏子音好，戏好，人长的也俊俏。但性子却很冷淡，唱完戏就走，好似只是单纯的戏瘾上来了，来这茶园楼解解瘾。

有位爷在这茶园楼里听戏，那天出场的刚好是那戏子。那位爷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单纯的起了色心，竟直接从观众席跳上了戏台子上，强行扯住那名戏子的胳膊搂在怀里。

王义：“跟着爷，爷宠你啊。”用那油腻的口吻说出令人作呕的话语。

那戏子适当挣扎了下，也只是蹙眉：“滚开。把你那恶心人的臭嘴闭上。”

台下的听众也纷纷表示这戏还没唱完就要把人给拐走，简直不把人放眼里。

眼看动静越闹越大，王义笑着面向台下喊到：“今儿个的戏，算是我的，各位可以去王府讨，我王义必定会加倍奉还今儿个各位的损失，但这唱戏的人得是我的。”

被通知的素晚唐着急忙慌的赶来，看到这场景，又听到这王义的话，脸色一变但不得又换上一副笑脸去迎合：“哎呦，这位爷儿，到咱们这听戏的哪个不是大富大贵之人，想必也不在乎几个钱，再说了咱这是正经的茶楼，这儿的女娃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正经戏子。”

听完这话的王义把怀里的人一松，不禁嗤声讽刺道：“戏子可不就是戏子吗？一个戏子半个娼，你们这跟别的地儿也没差啊，怎的就比别的地儿高贵啊？”

素晚唐还在努力绷着不让嘴角落下：“这位爷想必是第一次来咱这儿，不懂规矩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想买人可以去青坊楼，咱们这没有这说法。”随后侧过身在那名戏子耳旁让她下去。

王义还想再说些什么，大门被打开了。穿着一身军阀大衣，身材高大给人一种压迫感，台下的观众自觉的给这位让出一条道路。身旁跟着两位穿着警制服的男人。

看到来人那戏子莫名一怔，眼神一直没从男人身上下来，静静地看着他走到戏台前。

素晚唐看到这位傅帅来根本没空理会王义连忙向前问好：“司令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成毅玩味地看向在旁一声不吭的事件中主人公的王星韵，轻笑一声：“什么风？”

并未回答素晚唐的话，而是转头看向挑事的王义。

成毅眼神斜睨的看着王义，似笑非笑：“王老爷子才放王少出来几日啊？又上赶着出来惹事？老爷子的拐杖没吃够？跑到我的场子上闹事，是觉得我抓不了你？”声音越到面越冷。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王义看到来人顿时说话就蔫了，开口就是求饶：“司……司令，我，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这次吧，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出来闹事了。”说着就要下跪以示真诚。

成毅好似没听到他说的话，转身坐到观众席最前排一处没人坐过的位置，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尝。许是觉着这茶不合口味皱了皱眉便把茶放下了。

抬眼看向不停求饶的王义，给了刚刚同他一起来的两个男人一个眼神。两人立马心领神会把跪着的王义拖走。

被俩人压着走的时候，索性不装了边走边向后喊到：“成毅你算什么东西！你敢绑我，你以为你绑了我我爹就不能救我出去吗！你给老子等着！我肏你祖宗！我肏你祖宗十八代！放开我！”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听不到声音。

成毅并没有理会，抬眸看向戏台，眼神带着笑意：“既然这戏没唱完就继续唱吧，都说这茶园楼新出了个名人，最近会里忙，也没个机会，今儿个我就听听。”虽说成毅在台下仰头看向台上，但总有种要台上的人对自己俯首称臣的感觉。

素晚唐可得罪不起这座大山，眼神带着怜悯地望向王星韵，路过王星韵时停了一下，靠近她耳边小声说道：“你自己悠着点吧。”

王星韵轻声应了下。台下的人又恢复了原来，仿佛刚刚只是个小插曲而已。但还是不敢往司令那里望。

她倒是没什么感觉，看了眼台下的成毅，又面向台下观众，轻轻行了礼。

成毅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台上唱戏的人，背部靠在椅背上，眼神稍微有些迷离，不知是太累困了还是什么，思绪一直遨游在天际。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听到这里，正在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的手指不禁顿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这前半句跟他从青坊楼救下所教她之时竟意外的相像。

可能这就是王星韵故意唱给他听的，只是成毅只听进去前半段，却不知后面几句戏词。

“——我偏要 起婆娑 炽焰火 自废堕 闲骨骼 永葬荒墟 剜心截舌 独吞絮果。”

成毅不怎么听戏，一是因为自己很忙没时间，二是因为王星韵。他不喜戏子，但偏偏奈何王星韵喜欢唱戏。他从未听过王星韵唱戏，当然一般如果自己不开口跟她讲话，她也不会搭理自己，甚至厌恶自己。

台上人，一声一声地唱着，台下人的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地。

直到戏结束，成毅仿佛还未从刚刚的思绪中脱离开来。见台上唱戏的人早就下台之后，去后面找她。

来到门前时，成毅在心里默默想，她见到自己来找她会是什么反应？会开心？还是会像他漏出一副讨厌的神情？

这四年来皆是如此，每一次他决定去见王星韵的路上都会在心里想这些问题。到最后总是替自己解答，只要王星韵见到自己不是面无表情，毫不在意。他不祈求王星韵对自己透露出欢喜，与他分享事物，哪怕是厌恶都可以。只要不是毫无在意，都没有所谓的。

推开门，王星韵已经卸完妆，在屏风后面沐浴。

听到动静，王星韵不免有些警惕，短而急促的声音：“谁？”见对方没吱声，愣了两秒，反应过来，除了他谁还敢来这茶园楼后院。

屏风上带有一副山水画，和两三只结队而飞的鸟，离得近了却有些透，成毅勾唇一笑，手指在屏风上一一划过，不知是在描绘屏风上的画，还是在描绘屏风后面正在沐浴的人的身影。

王星韵收起刚刚的紧张，平静道：“来找我做什么？”

听到她又是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收回描绘屏风上的手，来到屏风后面。

一丝不挂的王星韵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但也没有像其他没有经历过房事的小女生一样羞涩扭捏，只是被人这么虎视眈眈的凝视，审视着，单纯的反感。

转头不看成毅那股不自在消散不少。静静地等着他回答。

成毅看了一会，用刚刚抚摸屏风的手指又落在了王星韵身上，从眼睛，鼻子，嘴巴，再到脖子，锁骨。

终于，王星韵坐不住了。

抓住那只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扭头看向成毅，眉头紧蹙，眼睛因生气瞪得有些圆：“我不愿在这，你别乱来。”

成毅心情比刚刚好多了，似乎非要把面前的人惹急他才肯罢休。

“没有，我知你守礼节，不乱来，只是想来证明一下自己的想法。”把手收回去。“你刚刚唱的戏我听懂了，是对我唱的吗？”

王星韵看向成毅一脸期待答案的模样，便猜到这位司令大人没有好好听。嘴角向上扬了扬，眉眼间沾点稍许笑意，但并无多少欢喜：“是。”

尽管知道王星韵没有表现的那么开心，但他还是看的愣了神。王星韵很少对着他笑，多数是平静，对他讲出来的话也没有多少起伏，若是让旁人听王星韵对他说话时的语气，多半听不出开心，难过，还是愤怒。

成毅好像对她的情绪很清楚，也可能是相处的久了习惯了，一听便能听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他想办法讨她欢心，可是却从来没有成功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惹她生气，经常说些在床上才会说的情趣话，这种情况王星韵便会皱着眉头让自己滚。

虽说有些滑稽，对于成毅来说也比不在乎自己强。知道自己表现的很没出息的司令收了收眼。

王星韵又道：“司令大人还真是只听自己爱听的。”

成毅有些不解：“什么？”

王星韵收回笑容：“没什么，司令大人还不走吗？我要更衣了。”

成毅嘴角一扬轻浮一笑，开口打趣道：“怕什么，你身上哪一处我没看过，羞什么。

眼看面前人又要生气，就抬脚往外走去。

难得对自己一笑，成毅不想再惹毛她了。说了声自己在外面等她，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