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手里拿着药和如月一起进了屋,却看见了桑淮,一时间有些诧异,不是说明个才能回来吗?怎么今个就回来了?回来也不去给夫人老爷请安,怎么就先来了三小姐的屋子?
这大雪封山,清理道路也需要时间,桑淮传回来的信上写的是明天。
但他安排在桑宁身边的人,在昨夜写信告诉了他桑宁落水的事情,他哪里还等的下去,连夜就赶了回来。
桑宁倚在小榻上,咳嗽了一声,将李嬷嬷那如狼似虎的眼神从桑淮身上引了过来。
“嬷嬷还记得桑宁身子不好,大恩不言谢,桑宁无以回报,”顿了顿,看向如月又道:“去把我首饰盒的里珍珠拿来。”
如月有些不开心,每年自家小姐分的东西就是最少的,那些个好看的布匹,首饰都送给了二小姐。桑宁每每穿的衣服都是最朴素的,说是桑府的小姐都没信,结果现在又要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珠子都要送出去。
桑宁的话,她不敢不听,只能听话的拿了珠子,递到了李嬷嬷面前。
李嬷嬷是桑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帮她打理府中事物,在府中多年,桑宁觉得多讨好讨好她,也不全是坏事。
李嬷嬷笑着打趣,可眼里的精光却是藏也藏不住的,“三小姐这话可不是折煞了老奴,这哪能要小姐的。”
这颗珠子还是她那父爱本就不多的桑大人,在她生辰那天赏赐的,是她收到的为数不多的好东西,可就这样拱手让人了,她心里也不免有些吃味。
桑宁扬起一抹笑容,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色彩,看的桑淮心里很不是滋味,事到如今他才真真体会了她的不容易,所以才会找了他做靠山。
李嬷嬷笑着拿了珍珠,这才给了桑宁一个好脸色,毕竟她是夫人的陪嫁嬷嬷,肯定是和夫人站一头的,看不起她,也没少说她的坏话。
李嬷嬷将药给了如月,又朝坐在床边一直默默无闻的桑淮,行了一个礼,“公子既然回来了,还是得向夫人报个平安才是,免得她担心。”
桑淮又恢复了散漫的姿态,微微俯身,手肘撑在大腿上,用手支着额头,语气淡淡地,“我听说桑宁妹妹不小心摔进了池子,做为兄长总不能默不作声吧。所以就来看看了。”
李嬷嬷看了桑宁一眼,缺见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捧着白瓷茶杯喝了两口水,发现她在看自己后,又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嬷嬷还有事?”桑宁突然发问。
李嬷嬷没看出端倪,又扬起脸上的假笑,装模作样的躬了一下身子,也算是给了她一个面子,这才揣着珠子走了。
目送李嬷嬷走了,桑宁这才松了一口气,精气神都用光了,这会儿格外的累,眼皮子都重了不少,却不得不先将桑淮送走,“你还不走?”
桑淮心疼看了她一眼,晓得她不舒服,却不能陪在她身边照顾,心中不免有些火气,“宁宁是在赶我走?”
如月是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毕竟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总要找个信得过的人放风。如月刚刚那句话就是为了给房里的两个人通风报信,所以才没被抓住。
“刚刚李嬷嬷都说了,你还是快去给夫人请安吧,免得到时候她又来找我的麻烦。”
桑宁因为出生问题,桑夫人没少找她麻烦,经常敲打她,叫她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她的存在就相当于是给整个桑府蒙了一层灰,是个耻辱。
也难怪她自卑,不爱说话,总喜欢带在屋子里养养花草,写字读书。
桑淮本来是多待会儿的,但没想到李嬷嬷这一遭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李嬷嬷肯定会去找母亲告状,说他一回来不去请安就算了,还去看了桑宁,不免要被教育,所以尽管心里不舒服,还是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
“宁宁早些休息,我晚点来看你。”
说着就拿着大氅系好离开了,临了跨出门槛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离开的。
如月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小姐心里满是酸涩,上前给她续上茶水,为她鸣不平,“小姐怎得把老爷赏赐给的珍珠给了李嬷嬷?她背地里可没少说小姐的坏话。”
桑宁拉了拉毛毯,接过如月手里的茶杯,语气淡淡地,“李嬷嬷是府里的老人,讨好她也不全是坏事。”
如月眼眶微微泛红,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哽咽,“小姐落水以后,也就刚开始的时候夫人来看过一眼,再到刚刚公子来过之后,府里就再也没人来看过了,就连老爷都没来。”
桑宁的日子也忒惨了些,落水都快病死了,也没几个人来看,这日子过的也是没滋没味,难受极了。
桑宁放下茶杯,看着如月哭的这么伤心,便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桑宁不是自己脚滑落水的,她也不会蠢到大冬天站到结了薄冰的池子边去,是她外出回屋后,桌上留了一封信,约她到了池子边,这才去赴的约,结果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但她已经猜到了是谁,却也无能为力。桑淮这未婚妻着实不是个省油的灯,醋劲大的惊人,见不他对除了自己以外的很好,便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报复她。
不是她不想为自己申冤,是回来之后,那封信就再也找不到了,她空口白话没人信,而且桑夫人也不见得会给自己申冤的人。
——
桑淮是特意回屋沐浴后,收拾妥当后,这才去找的徐华黎。却见她正和南思文围着桌子在烤火,桌边还有用虎皮制成的皮毛围着,一进屋就感觉到了暖意。
“母亲。”桑淮福了福身子。
徐华黎见是桑淮,脸上这才扬起了笑容,“阿淮快来,我刚刚还在和思文聊起你呢?你说等过完年,你们就成婚,可行。”
桑淮脸色不是很好,但碍于面子还是坐到了徐华黎身边,他本就不喜欢南思文,此时更是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南思文对桑淮是一见钟情。
这还得从初春时说起,那天她带着丫鬟去街上拿送给母亲的礼物,是一件用锦缎制成的衣服,又恰逢母亲生辰,南思文就想着借花献佛做为礼物送给她。
结果有人当街纵马,马儿又受到了惊吓,横冲直撞的,南思文当时就被吓到了,瘫在地上不知动弹,眼见着马蹄就要落下来,为难之际,桑淮来了。
他从茶楼二楼阳台处,纵身一跃落到了马背上,握紧缰绳,马儿感觉到了疼痛,扬起了前蹄,发疯的想将桑淮甩下了,可他却凭着自身过硬的实力,硬生生的将马儿制服了。
那一刻桑淮在南思文的眼中,就如同盖世英雄一般,救她于危难,她心跳如鼓。
桑淮长的极俊,称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是京城多少姑娘的梦中情人,南思文自然是喜欢上了他。
又从母亲口中知道了两人有娃娃亲之后,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打着培养感情的幌子来了桑府,就是为了离桑淮近一点。
对此桑淮没说什么,正因为他没说什么,南思文还以为他默认了。
桑淮眼神不耐,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母亲,我还不想这么早成婚。”
徐华黎脸色有些不好看,语气严厉,想为南思文出口气,她小说也来了半年之久,除了刚进府的那几天还见人影,结果现在直接不回家了。
“你都二十了,还不想成家?”
“你知不知比你小的,现在孩子都会喊爹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桑淮脸色一黑,身上的肃杀之气陡然生出,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南思文道:“未出阁的姑娘家,总往别人府里跑什么。”
一句话冷了气氛,徐华黎气的直接上了手,扬起手想抽他巴掌,却见他眼神宁死不屈的样子,愤愤收回了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南思文被他这话说的无地自容,嗫嚅落泪,“我……我……”
南思文既然进了桑府,那就说明两家有结亲的想法,现在外面都在传两人会成亲,不然南思文一个姑娘家会不顾名声老往桑府跑?
徐华黎气的不行,看着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骂道:“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小兔崽子,现在翅膀硬了,为母指挥不动是吗?”
桑淮铁了心不点头,知道徐华黎的脾气,他顶着压力愣是一句话都不说,但心里已经要临近爆发点了。
桑淮咬了咬牙,不顾自己母亲的面子,直接把话挑明了,眼神犀利把南思文吓得不轻,“我对南姑娘并没有那心思,所以还请南姑娘朝日找个良人嫁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之后完全不顾自己母亲那要吃人的眼神,径直走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屋内两个女人的脸色皆是一阵青白。
桑淮再去桑宁屋里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
他当然不可能走正门,是翻窗进去的,有时候桑宁会特意给他留一扇窗,供他进出自由,这样不方便,但也比让人看见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