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却荼蘼，一片明月如水。”
他在盛开的荼靡花下了却了余生，抱着一方碎玉，归入故里。
……
2010年，于陕西关中：
“啧，这小伙子，看着一表人才的，年纪轻轻就来骗钱。”某中央广场，刚跳完舞的几位大妈坐在长椅上，叽叽喳喳地扯是非。
“哎，我给你们说，前几天老周还真去了，说是算得挺准，儿子娶到媳妇儿了。”一个打扮时髦的老太挤到中间，神神叨叨地讲着，时不时还朝算卦摊子瞥一眼，生怕那神棍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对此，当事人也只是撇了撇嘴，支起下巴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他已经在这世上游荡近一千年，看风水算机缘，道尽了红尘牵挂。摊子却是变得越来越小，小推车上的招牌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谢辞易术”
只是不起眼的地方又添了一句：
“爱信信不信滚。”
看得出来，神棍打算摆烂。反正他不需要吃东西，饿不死。
谢辞如是想着。来来往往的人路过小摊，也只是吝啬地给了一抹余光，个别感兴趣的微顿脚步，最后也都归于人群。
“连个证都没有算什么卦。”
“就是，肯定是骗人的。”
……
相信也好，不信也罢，转眼间便是乌栖枝头。路边的绿化带被修得整整齐齐，高楼林立，却少了点人情味。难得一见橘红色的夕照漫天，染红了灰蓝的天空。
算卦小摊边摆着一只青瓷花瓶，插上了几枝荼蘼花，圣洁凄美，倒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谢辞有些落寞地收了摊，今天的客人掰指头都能数过来。
“你要走了吗？”
谢辞闻声抬起头，对上一双温和的凤眸。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要算命？”
“嗯。”男人看了一眼小摊上的荼靡花，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要找人。”
“你的名字？”
“范宿云。”
“要找谁？”
“谢安。”
“也姓谢啊……”他取下腕子上的檀木串珠，放在指尖轻轻摩挲，“是走失了吗？记不记得时间？”
范宿云顿了顿，落下眼帘，看不清眼底的神色。遂而摇了摇头，“很早之前不见的，时间不记得了。”
谢辞头顶冒出个问号：
不是小孩……大抵就是亲人患了阿尔兹海默症，没看住跑丢了，这样应该报警的。如果报警的话，警察也找不到么？
“生辰八字知不知道？”
“癸卯年，戊寅月，甲午日，乙丑时。”
谢辞“唔……”了一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明明走失时间都记不得，却这么清楚地说出这人的生辰。
癸卯年？61岁？大概是父母。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他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双手撑在两侧，微微向前倾身，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没事。”他定了定神，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着。范先生没有看别人写字的习惯，目光转向隔壁的大妈，时不时眉头轻蹙，应该是不同意哪句言论。
皮相好的青年任谁都是喜欢的，尤其是这种有君子气度的男士，广受大妈们好评。可能在讨论许配谁家小女儿，或是能勾走哪户小媳妇，范宿云也假装没听到。
他穿的朴素，白衬衫外套了一件黑色大衣，长裤配上休闲鞋，再朴实无华的装扮，放在人群中依然惹眼。
某个算卦的却不甚在意，好看的眉皱成了一团。走失者命中多困，盛年犯了天煞，归西已去，却终能见亲……
人死了还怎么见？
算命先生讲活人的命。给死人算，是忌讳，也有违道理。不讲活人生死，是规矩。
“抱歉……这个人我算不了，你也不用给卦钱。”谢辞起身收了器物，正准备回去，却被范宿云拦下。
他嘴角噙着笑，晃了晃亮起的手机屏幕，“我查到附近有一家新开的餐馆，不知先生介不介意一起吃饭？”
“啊？”谢辞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先生”之类的称谓了，一时间竟有些愣神。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我吗？”
“周围还有其他人么？”范宿云失笑道，按熄了屏幕，把手机揣进兜里。
谢辞犹豫了半晌，因为这个情况在现代人的认知里，叫搭讪。
图钱？他一穷二白，钱包空得叮当响。
图颜？他可没有风流倜傥，貌比潘安。
不过某人对自己的认知确实有限。谢辞生得俊秀，眉间一点朱砂痣，蓝颜一笑春色老。要不是在这一片名声不好，也不会被那些大妈如此奚落。
他入的派别，理论上是可以成婚生子的。谢辞无心这些，整天跟个卡皮巴拉似的，没有任何世俗的想法。唯一让他感叹的就是现代的科技太神奇。
卡皮巴拉揣着手，最终决定和这人一起吃饭。平日里他总是孤身只影，没有亲人，更没有朋友，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但突然有人凑过来，想要多一双筷子，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
“那我的东西……”
“可以先放在车上的。”范宿云抬起手指向一辆车，“喏，那个就是我的车。”
谢辞顺着他的指的方向看去，在距离车子几步路的地方顿住了。
迈巴赫S680。
草……
这是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情节？
“怎么了？”范宿云转过身，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没事。”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谢辞轻咳一声，四肢僵硬地上了车，系上安全带。范宿云坐在驾驶位启动车子，经过几个红绿灯后，停到了一家火锅店附近。
店面是连锁的，所幸不是很高档，他松了口气，跟着那人坐在角落一张四人桌前。
“想吃什么就点吧，今天我请客。”范宿云说完，看见谢辞疑惑的神情，又笑着补上一句，“就当交个朋友。”
“好……”他用手机扫了码，跳出一个点餐的界面。话虽然这么说，毕竟还是要收敛一点，依稀记得师父教过的，这是最基础的礼节。
谢辞简单点了几样素菜，坐得拘谨，看着热气腾腾的锅底不免有些惆怅。
——他现在没有味觉。
记得还活着的时候，也有个王八蛋整日陪他去逛糕点铺子，什么桂花糕、杏仁酥的，提了一大兜，回去就开始抢食。
只不过现在王八蛋没影了，糕点也尝不到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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