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团

街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地上溅起一小片水花，像是幼时跨年夜在老家蜷缩在门外时看过的属于他人的烟火。雨间的行人匆忙的略过一个又一个水洼，大概是在灯火阑珊处还有那么一盏灯等着他们归家。

许黥蹲在门外的屋檐下听着门内不时传来的争吵，其实为的无非又是那么些事，最后大抵会像从前一样以许钟鸿指着那人的鼻子又一次提起他的前妻、那人的妈妈得以结束。这就像是那人的死穴，每每这话出口换来的都是对方的沉默。

直到门内传来突兀的女声许黥才不紧不慢的推门而入。一时之间客厅内的三人将视线转向他，唯独站在茶几旁背脊挺得笔直的许知木撇了他一眼又淡淡的移开了视线，浅淡的眸子映着灯光，像是翻涌的情绪在下沉归为尘土。

以前不是这样。

寄人篱下的第一年他看见母亲被陌生的叔叔逗的笑出声，像是敲响了反方向的钟，眼下熬出来的青黑连同从前的苦难都像是一阵风一般再也找不着影。

被独自留在下的许黥搅着衣角坐在沙发的阴影处，许知木轻巧的从他的身旁略过，小小的许知木已经有了未来的影子，斑驳的阳光落在眼底像是泛着细碎的光，细密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回过神来时对方将手边的牛奶丢在许黥身前的茶几，不算友好的态度刺的许黥不由自主的朝旁缩了一下。

印象里的那人似乎总是这样，像是浑身带刺的猫。

许黥敛了心绪，简单向一旁的女人扯了个谎便抬脚上楼，身后的争吵似乎并没有因此结束 那些声响随着许黥上楼的动作被甩在了身后，只隐约听见零星几句模糊不清的指责。

那人的辩驳似乎被胃酸消化般，总之是听不见的。

这次的事似乎不小，最起码与往常的事性质完全不同。直到将近一点时楼下的动静才消停下来，许黥盯着白天发的破纸发散思绪时门外忽的响起一阵敲门声。

许黥闷声装死，大概是因为没听到动静，门外的敲门声被逐渐走远的脚步声取而代之，伴随着的还有两声模糊的交谈。

也许是刚才那人的眼神勾起了尘封的记忆，也许是这里寂静的过分，只偶尔有几声鸣笛声，除此之外就像童话里的寂静森林，许黥没由来的想起了好多年前的夜晚，和现在不同，那时候住在杂乱的小巷里，夜里常常能听到邻里醉酒的男人在家里朝妻儿发泄怒火，生活就像是团成一团的毛线。

大概夜晚总会使人感性起来，又或是因为明明摆平很多很多年的毛线团又突然因为各种原因交缠在一起变的杂乱。

许知木上楼了。

拖鞋踩在木质地板的哒哒声在不久后停了下来，那人似乎在他的房门前停了一会，明明隔着门板许黥却感觉那人的眼神正在一寸寸的淋过他的灵魂。

门外响起关门声，短暂的停留却像是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握笔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又倏地放松，像是泄气般在心底为自己点了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