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蝉

蝉鸣声此起彼伏，像一把锯子锯着闷热的空气。阿秀蹲在田埂上，看着爸爸弯着腰在稻田里除草。

汗水顺着爸爸黝黑的脖颈流下来，浸透了破旧的汗衫。阿秀记得这件汗衫已经补了好几个补丁，妈妈总说等卖了这季稻子就给爸爸买件新的。

"阿秀，去给你爸送水。"妈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秀抱起竹筒，小心翼翼地踩着田埂往前走。泥巴沾满了她的光脚丫，痒痒的。她走到爸爸身边，把竹筒递过去："爸，喝水。"

爸爸直起腰，接过竹筒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阿秀看见爸爸的手上全是老茧，指甲缝里塞满了泥。

"阿秀，想上学吗？"爸爸突然问。

阿秀愣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想起前几天去小芳家玩，看见小芳的书包里装着崭新的课本，还有一支漂亮的铅笔。

"等这季稻子卖了，爸就送你去上学。"爸爸摸着她的头说。

阿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头。她知道家里还欠着舅舅们的钱，知道爷爷的药钱每个月都要花不少。她想起奶奶说过，爷爷年轻时就瘫痪了，是几个舅舅帮着把爸爸养大的。

"爸，我不上学了。"阿秀小声说，"我在家帮妈妈干活。"

爸爸没说话，只是又摸了摸她的头。阿秀感觉爸爸的手在发抖。

傍晚，阿秀坐在门槛上乘凉。远处传来几声闷雷，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她看见妈妈在院子里收衣服，动作很快，像是怕下雨。

"妈，为什么外公不让您上学？"阿秀突然问。

妈妈的手顿了一下，继续收衣服："那时候家里穷，你外公说女孩子上学没用..."

"可是小芳说，她外婆让她一定要上学。"阿秀说。

妈妈把衣服抱进屋，过了一会儿才说："阿秀，你想上学吗？"

阿秀咬着嘴唇不说话。她想起山那边的那道光，想起小芳书包里的课本。可是她也记得，去年冬天爷爷生病的时候，家里连买药的钱都没有。

"妈，我不上学了。"阿秀说，"我在家帮您干活。"

妈妈走过来，把她搂在怀里。阿秀闻到妈妈身上有股淡淡的汗味，还有豆腐的清香。

"傻孩子..."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

天黑下来了，第一滴雨落在阿秀的脸上。她抬起头，看见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远处的山峦。

那道光，还在山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