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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
一进门就闻见厚重的檀香,整个院子都被檀香味道笼罩,恍若来到什么香火鼎盛的寺庙。
这源于左奇函的母亲信佛,于是这几年以来秦楚年都愿请佛烧香。
只是不知道神明在天,知道是秦楚年这样一个薄情又狠心的人在供奉它是什么心情。
秦楚年已经上了岁数了,六十多岁的人白发苍苍,脸上一道纵横如山谷深壑的伤疤硬生生截断了他一只眼睛。老人坐在正堂的主位,目光浑浊又锐利却在看见儿子的那一刻被软化。
左奇函胸前的平安锁是花了心思打造的,请人开光做法,为的就是保平安。
秦杋知只觉得不舒服。厚重的檀香压得人喘不过气。
秦杋知“父亲,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秦楚年这才把目光转过来,一只能用的眼睛里写着不悦,但却毫不关心地挥手示意她走吧,秦杋知这才离开。
熟悉的秦宅依旧如此。一树海棠开得格外热烈。
她没办法不去在意,更没办法不去恨。
她的母亲是罹区的美人,人算得上清白,对秦楚年一厢情愿,后来阴差阳错怀了孩子。秦楚年当时让她母亲打掉,她母亲死活不肯,于是就生下了她。
杋知。这个名字,是母亲起的。
希望她像一棵伟岸的树,希望她有自己的智慧。可惜希望落空,她不是伟岸的树。
她三岁那年母亲带着她到了秦楚年身边,秦楚年轻蔑的笑容至今还历历在目。女人以外带着女儿投奔秦楚年会换来安稳的余生,却没想到是她生命的结束。
秦楚年只需要动动手指,女人就被拉出去。
而秦杋知,留下来成为秦家透明人一般的角色。
而今她二十来岁,找了她生母数年,却没听见关于母亲的任何消息。
她幼时只是茫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消失,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出现。父亲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家里的人都欺负她。
不过,也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她的哥哥,左奇函。
左奇函比自己大两岁,第一次见自己时就显出好奇,他被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身边没有任何同龄人的存在。
所以他对秦杋知很感兴趣,总是出现在她目之所及处,含着笑意。
左奇函“要一起玩吗?”
和有些内向安静的秦杋知截然相反,左奇函热烈活泼,好动也好玩,天天带着秦杋知在家里各种地方挖掘秘密,他们一起爬李子树吃结出的果,一起折下海棠树枝学着父亲祭拜的样子把树枝插进土里。他们一起翻墙再一起被抓,祠堂里经常出现两个人罚跪的身影。
日落西山,他们的背影被阳光镀金,影子拉得好长。
但父亲对他们是不一样的。
父亲偏爱左奇函,连罚也舍不得罚太狠,跪一会儿就免了,但秦杋知会一直跪,跪一整夜。
但左奇函不会让她跪一整夜。他会在祠堂门口放风,没人在的时候就让秦杋知跟他一起坐在矮矮的台阶上,抬头看见屋檐与夜空,漫天璀璨的繁星。
秦杋知往往会困得里倒歪斜,最后被左奇函扶着脑袋轻轻往怀里带。她躺在左奇函的腿上,或者依靠在左奇函怀里,一天天长大。
兄妹的另一层解读,变成了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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