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吗

入夜，三人回房间休息，客房紧俏，只剩下两间，毫无疑问，楚晚宁一间，墨燃和师昧一间，这似乎是最合理的安排了。

一豆孤灯，明灭着墙上的影子。楚晚宁回房间之后就歇下了，估计客栈的隔板薄，隔壁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墨燃师昧，床我给你铺好了，你过来睡吧。

墨燃掖好最后一个被角朝坐在窗边的师明净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休息了，然后抱着另一床被子在旁边的地面铺开。

师昧你这是做什么？

师昧关切地问。

墨燃这房间就一张床，没事，师昧，我睡地上好了。

师昧侧躺进柔软的被褥里，散落的几缕碎发勾勒出姣好的面容，墨燃安静地看着，神情专注，眼底逐渐浮起一层晶亮的光。

他虽然很想和师昧相处，但这份感情从始至终都是恭敬的，他的师昧那样纯洁无瑕，就像夜里盛放的昙花，任何人生出半点不该有的念想都是一种亵渎，而现在他们两个能在同一个空间里静静对望彼此，是墨燃从未想过的荣幸。

前世亲眼看着师昧在自己怀中离去，那种无能为力、撕心裂肺的痛苦他不想再感受了，此时的他只想好好护着师昧。

师昧阿燃，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怎么不睡？

师昧见墨燃望着自己发愣，不由得问了一句。

墨燃师昧，你困吗，不困的话我们聊天吧。

墨燃笑着回，言语轻柔，又有一丝期待的意味。

师昧你说。

师昧把身上的被子拢好，将一张脸埋得更深了。

墨燃若有所思，

墨燃你觉得死生之巅谁对你最好呀？

在说出这个问题之前，墨燃就想好了，无论答案是谁，肯定不是自己。

师昧诧异墨燃为什么会问这个，但还是仔细想了想，

师昧我觉得大家对我都挺好的，宗主和王夫人对我都很照顾，如果非要谁最好的话，那就是师尊了。

楚晚宁！

墨燃设想过很多人，却唯独没有想过是楚晚宁，毕竟前世师尊对于师昧的死都可以做到袖手旁观，冷漠对待。

夜色昏暗，叫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师昧阿燃。

师昧见墨燃久久不回，轻声喊着，半晌，又意味深长道：

墨燃我看你和师尊的相处，我问你，你是不是讨厌师尊？

房中顿时安静下来，沉默如同窗外夜色，无边无际。

讨厌吗？想着自己前世对楚晚宁的所作所为，肯定是厌恨到骨子里的程度，但不知为何，“讨厌”二字如鲠在喉，纵然平时经常在楚晚宁背后骂他，但真正要问自己是否讨厌师尊时，墨燃不知该如何回答。

楚晚宁躺在床上，他也设想过答案。

应该是讨厌的吧。

他在等墨燃的回答。

墨燃哎呀，师尊他平时乱发脾气不说，动不动就用天问抽人，还天天板着张脸，你说呢？

墨燃翻了个身，平躺着望着房顶。

楚晚宁望着漆黑的墙苦笑，神情黯淡。

师昧从被子里伸出脑袋，娓娓道：

师昧阿燃，师尊其实很好的。

师昧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去红莲水榭看他吗，你和我说过你刚来死生之巅的时候绣了个海棠手帕送给师尊作为感谢的，我看到了那个手帕，在他枕下叠得好好的，你想，那个手帕……

师昧看了墨燃一眼，继续说下去，

师昧那个手帕绣得并不怎么样，可师尊为什么要把它放在枕下呢？

墨燃想起来那个绣得七歪八扭的棠花图案，当时自己对着楚晚宁拿出早被攥得皱巴巴的手帕说要送给他时，总觉得会被嫌弃地丢掉，所以送出去时都是小心翼翼的，楚晚宁看到之后好像并没有什么表情，就只是收下了。

喜欢还是不喜欢呢，墨燃不知道。

另一边的楚晚宁从衣袖中拿出手帕，这是他随身携带的，虽然不好看，但他很珍惜，珍惜这份至纯至善的真心，更是一种慰藉，一种无人知晓的，谨小慎微的慰藉。

墨燃师昧，你别说了。

墨燃侧着身，背对着师明净，心下思绪万千。

过了半晌，困意袭来，墨燃和师昧都昏昏欲睡，模糊间传来一阵古朴悠远的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