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面具破碎症

从买白胶到出租屋，这是一方为让另一方放心苦心孤诣营造的局

这病说它急吧，它给我三个月，说它缓吧，也只能活三个月，这种病不会感染。此症患者身体最后会如玻璃般破碎最后化尘归去。没有人能活得过三个月。因为早期（一个月内）干预费用很高，而中期（第二个月）维护（因为玻璃化已经进入骨髓器官）的费用会更加昂贵。一般人很小概率能担负得起。而得了这病症的普通人的尊严为了借齐早期干预的治疗费用会如面具般破碎，而他一些挂名的亲人朋友的伪善也会如面具般破碎。患者会看到世间真实的人情冷暖，而病痛也会让爱笑的人失去笑容，痛苦到彻夜难眠，此症故名面具破碎症。

以下摘自一位患者的记录：

我以为今年的天太干燥了些，就让诺多买了些润手霜，但我的手没有丝毫好转，指尖出现一条条裂痕。但为了不让诺看见，现在洗碗都要戴手套。一开始出现这样已经是一个月前了，每一天裂纹都在增加，先是指尖、手指，再慢慢蔓延至手掌，时不时就有疼痛顺着裂缝爬上来，如万蚁啃噬血肉。如果光从裂缝照进手指，里面的玻璃质就会反射出刺目的白光，在指尖看，也就是裂缝最多的地方，光刚跑进去，就被无数镜面反射出来，似冬日里苍白太阳，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死亡的预知。

我工作之余看到热搜才知道就无声的疟疾已经在各地一点点盛开，看到医生介绍的过程才知道已经是中期了，现在的费用也不低，而这只是能维持现状，不让它继续开裂，并无治愈的可能。我只剩两个月的生命了，那诺怎么办？有时候他阴天出门会忘了带伞的，冬天他总会和我比谁的身体壮，天气很冷了，他就为了和我比，穿的那么少，还不是要我苦口婆心的劝他穿暖一些。

诺也看到了关于这个病症的内容，他忧心忡忡的看向我，我在看到这条热搜时就做好了准备，用白胶填补手上的裂纹。

白胶倒入身体感觉很难受，但当补好的时候，我无比庆幸我皮肤在冬天会起皮更白，这样诺就看不太出来了。但诺的鼻子是真的灵，他很快分辨出我身上白胶的味道。但被我搪塞的过去，我知道这么明显的味道瞒不了多久的，所以在诺想清之前，我狂涂护手霜。

日子也是一天天过去了，慢慢的，裂缝也是越来越深，深到一束光照进去，都快可以透出来了。因为天气越来越冷，室内开始开暖气了。我挺怕热的，经常在室内只穿一件短袖，这满臂的裂缝真是难掩盖。

所以，我向上级申请在家办公，而我出色的办公能力，上级很信任我。我在公司旁租了间小屋，平时在那办公。因为白胶填补很难受，每天我都要把白胶从身体里剔除，等到快回家时再重新涂上。我办公时间很短，而清除工作随着裂缝生长难度越来越大，一开始还有时间为诺写些字条，叮嘱未来的注意事项，但越写越少了。

每次清理的时候，都会粘连出些血肉，那血肉没有玻璃化，还很鲜红。我的身体到了后期，似乎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开裂。我不时就能听见身体变成玻璃的清响，而身体漫长的玻璃化伴随着巨大的痛苦。现在已经是晚期的我，上半身已经没有知觉了，只剩腿能感受到土地的踏实，但每动一下，就像有人用刀把我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有一次，指尖白胶裹着难受，想着重新补，但怕被诺看到，就让他去烧水，准备冲茶。为了让他走开，我只能这样。我走到厨房说，我想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啊？他没起疑心，但为了防止他半路折返，我故意在灶台边上藏了小刀片。这样他一过来，我就假装刮到手也顺便裹些绷带更好掩护。果不其然，他回来看我在干什么，因为已经没有什么知觉，我割得很深是为了让深处的血流出，幸好玻璃有外有一层皮，看起来只是轻微刮伤而已。然后他看到这样好像松了口气，和我同时松了口气。

开裂的痛苦正如医生所说的，让我彻夜难眠。幸好，幸好，我身体素质好，坚持个把月出头没睡，精神头也还不错，但夜里太痛苦，导致早上有些困，也只能说暖气开太暖，蹬掉了被子，睡得不是那么好…

但是第三个月倒数第二天。我刚踏入出租屋就因腿完全玻璃化而倒地，倒地时，体内的器官也差不多完全玻璃化。那一瞬间，好像有人把我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痛不欲生，无法起身。在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只看到地上放的两个箱子，一个是我给诺写好写的满满当当的纸条，我忘了我写到诺几岁的时候，但几乎是每天一张，另一个呢，是我还想继续写却再也无法触及的纸条了。那么近，我却怎么都碰不到，就像我的生命流失的希望，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我说过无数个幸好，但诺爱上我，何尝是一种不幸？这样想着，我还是被痛晕了过去。

末是在家里的床上醒来的，刚醒就听见诺带哭腔悲愤的控诉，他艰难转过头，对着诺露出一个笑容“不是说是面具破碎吗？怎么就你面具没破碎啊？你说话啊！告诉我！你不要再笑了，真丑…”是诺，“我命令你别再笑了，会开裂得更严重的！你写的那些纸条，我不会接受的！”他又气又伤心，想打末一下，但又怕他那如玻璃般脆弱的爱人下一秒就会化尘消失。

“多笑笑，别哭啊。笑一笑，十年少。”诺的泪水，滴到末的脸上，流入裂隙，又从裂隙中流出，让人幻想有治愈的效果，但那必定是童话。泪水滑过裂隙，衬得裂隙更加狰狞。这从末脸上滑下来的泪水。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诺的。“趁着现在还能笑，把以后的先预支一下。”

再次重新扬起笑容时，他知道他的时间到了。

他用尽所有力气，用破碎的唇吻上了自己的爱人。

下一秒。他如玻璃般破碎，脸庞的碎片上，最后的表情还是笑。

“你假装的跟无事人一样，把我骗的以为真的没事。一开始你让我以为只是小事。你一直骗我，不让我知道真相，你以为你预支了吗？这样的预支我永远都不会接受。你个骗子！骗子！大骗子！壹炽末！你这个大骗子！”之后，是一阵苍白的沉默，他知道这次他的眼泪没有人再为他拭去了。

阿巴阿巴，去年的存货发完了💦💦今年的我构思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