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臆想症

我能再次见到你的契机，却被他们称为病，他们才有病。

——末

我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醒的，身上的衣服布料很粗糙，为什么是病号服？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四周都是密闭的，没有一个窗户。只有白炽灯开着，惨白惨白的，为什么？我的双手好痛，而且裹着绷带，而且头和额头都好痛，是我为诺打人了?诺呢？

我还在思考，刚打算下床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那个人是个小护士，手上推着一辆车走进来，看来这里真是医院。

“壹先生，您醒了?先换绷带吧，之后再吃药。”我走过去，问她，“为什么我在医院?还有，诺呢?我的手、头怎么回事？”她被我一连串的问话问的不知从何打起，过了好久她才讪讪开口:“您打破了玻璃窗，还用头去撞玻璃，您忘记了?”“我……”

这时，头开始剧痛，仿佛有人拿锯子在锯开我的头好痛，好痛，好痛，我的脑细胞叫嚣着痛苦。

一张熟悉的面庞，但他们怎么都这么惊慌?他们好像要来阻止我?有不认识的消防员，他们正努力制服我?双手传来剧痛，鲜血淋漓，转回头去，看向前方，前方?好刺目。一直都像是慢动作的默片，突然恢复了发声功能，一瞬间，玻璃破碎声、尖叫声、哭喊声、阻止声，突然一道尖声——耳鸣，全身剧痛，痛苦使我闭上双眼，周围一切突然前进，后脑勺好痛，这是最后一个念头。

等我再次醒来后脑勺也开始痛，那段记忆是什么？但一想我的头就要裂开，这时门开了。那个之前来过的小护士见我醒了，松了一口气，手抚胸口，一下一下顺着。“壹先生，您刚才一声不吭就晕倒，可把我吓坏了，幸好您醒了，先吃药吧。”说完，倒给我好几粒药片，我很疑惑，我晕了?之前从来不会啊，我这是怎么了？我问护士，“护士，我在这里待多久了？”“三个星期”，三个星期，诺出差一个月应该要回来了，我又问:“那诺呢?”她摇了摇头，是不知道吗？“您先把药吃了，之后休息休息。”说完，她转身走向门口，关门前，她朝我笑了一下，很苦涩，为什么？

等我吃完药不久，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我心心念念的爱人——诺，他穿着我给他买的外套，眼角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这副样子多么熟悉，就是他被他同公司同事欺负后，我去打他的同事。之后两人都进了医院，我包扎好出来，他就是这样子。我张开双臂拥抱他，我抱了他好久，他没有推开我，任由我抱着。我抱的满足后才把他放开。“出差顺利吗？”他点点头，“你不是还有一两天才回来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不是担心你嘛，一下飞机就来了。行李还在楼下。”之前我不小心磕磕碰碰去医院，他也是不顾一切来到我身边。

这时，他说:“现在挺晚了，你先休息吧，我明天再来。”说完，就急匆匆走了。关门之前仍不忘道一声晚安，熟悉的他，不熟悉的场景，但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末现在住的地方，是观察室。在末没注意的地方装着一个监控，监控另一头是一位医生和末的亲属朋友。这里面却没有诺，几个亲友看着末对着一段空气说话，还伸出手拥抱，都不由红的眼眶，医生看到后也是叹了口气，“现在已经可以确诊了，之后在药物康复的过程也会逐渐加精神药品。”几人听了也只能叹气。

我换病房了。之后几天诺每天都来看我，我醒的时间不定，他总是在我醒后半个小时就来看我，但当小护士要来帮我换药时，他就要离开，应该是探望时间到了吧。

“你现在是待在家里吗？家到这里会不会很远？”我担心他每天要开那么开那么远的路程，身体会吃不消。生病了可不好，“如果远的话，你就不用天天来。”，他牵起我的手，双手郑重的握着很认真的对我说:“不会的，我一定会陪着你的。”他很郑重，我知道我也没办法让他隔三五天再来，只能叮嘱他一路小心。

他一直说话算数，他每天都来陪我，但是这个医院太闷了，我想回家，所以他一走我就又闲下来。这几天的观察，我敢肯定这里肯定有通风口，通过反复寻找，我终于找到了通风管道，但固定点实在是太紧了，我只好小心。每天松动一点。

之后他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定是我吃的药副作用太大了，我看他越来越不真切，我也知道一定是那些医生在阻止他来看望我。我的手和头基本都好了，除了想那块如同禁忌般的记忆。我一想就头痛欲裂，为什么？

我发现，晚上有护士巡查，就借口睡不着，要了很多安眠药，也让他们放松警惕，我一定要回家！

之后我再从护士口中套出我为什么一直被留院观察，他们说我患有臆想症，是我把诺臆想出来的。我真的很愤怒，诺，你明明一直好好的，那一天我赌气没有吃药。

但隔天见到诺的时间变长了，之后，我想方设法不吃药，果然能见到诺的时间越来越长，医生护士发现后，用拘束带把我束缚在床上，并强制吃药。

一天晚上，医生护士把我推进手术室，在我头上套了一个沉重的金属仪。仪器灯在医生按下仪器台一个按钮下，一个接一个亮起，是通电了?电流如一条条小蛇啃噬我的神经。让我回忆起的那段大脑自行屏蔽的记忆:那是诺去外地出差的第一个星期，周六，诺被一辆超速超载的大货车撞了，当场死亡，我接到信息，人的精神瞬间崩溃，泪如雨下，那晚我买了很多酒，喝了很多，喝的酩酊大醉，宿醉头疼，令我的精神肉体受到双重折磨。

诺去世的第三天，我在昏暗的房间里看到了他，和往常一样，没有浑身鲜血，闭合着我那双深爱的双眸，倒在血泊中。那时我的记忆发生了偏差，记忆变成了诺没有死。

我贪恋着诺，害怕噩梦成真，美梦破碎，我把自己和诺关在房间里，偶尔喝点水，吃饭?几乎没有，我害怕我再次失去，硬是不让诺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就这样过了很多日子，我们有与亲友联系，他们全都急坏了，可能我太专注于与诺讲话，没有听到门铃声，亲友都吓坏了。叫了开锁师傅打开了门，他们看见我时都被我吓到了，虽然我仪容仪表一切正常，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最他们吃惊的是，桌子上放着两个杯子。我向他们打招呼，叫诺和他们打招呼，我还兴奋的指着诺朝他们宣布:诺没有死，他还活着，他还活的好好的，就在这儿！他们一脸惊诧，重复询问我，在他们眼里那里是空气。

他们没多久就离开了，又过了好几天，那天我和诺打算到落地窗前看日落。但我一转头回来，诺他站……倒不如说悬停在了窗外不远处。让我跟他一起去近处看，一瞬间，我慌了神。而在十几分钟前亲友来到楼下，想让我去医院看看，看到我站在落地窗前，就立马叫了120 119，他们到的时候，我已经抬起了手砸向玻璃。

当啷一声，玻璃四分五裂。出现了一个洞，我的手被割破，鲜血淋漓，他们走近我也没发觉，我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去找诺，去诺身边。我另一只手也砸向玻璃，第二个血窟窿。但玻璃还没有碎，两只手都是伤，我顾不了那么多，仰头砸向玻璃，玻璃终于碎了，但一同碎的还有诺的身体，变成了车祸现场那个血淋淋的诺，我愣住了，这时在后面找机会制止我的消防员发现了我这一瞬间的停滞，一把把我制止，我的精神终于支撑不住，崩溃了。

我晕倒了之后就是医院的事了，因为药物作用，在医院里与诺的相处在慢慢的淡化，我不愿意。喊着“不要！不要！不要！”，又是头疼，等我再次醒来已是隔天清晨。

我起身，拿出所有安眠药，一股脑全倒进嘴里，一鼓作气把通风管道拆卸下爬了上去，到了天台。

清晨，天没那么亮，天上堆积着白云，风很冷，很大，风吹起少年的衣角，卷起他的发梢，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使他看起来更加的瘦削，他的背影充满了孤寂，他走到了天台边，他的脚步已经不稳了，安眠药一直在起作用，大量的安眠药使他的腹部开始疼痛，但他依旧站得笔直。

他开口了，清冷沙哑的声音被风揉碎。

“11层……应该够了。诺，我唯一能见到你的契机，却被他们称为病，他们才有病。诺，我来殉你了。”

话在风中飘散，那位少年也在风中跃下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