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
昆仑的雪总是落不尽似的,渺渺茫茫间,宿霭迷空,腻云笼日,悄悄昏暗的一片天里唯有仙宗烛火摇曳,落下一地惨白。
雪于长阶积了厚厚的一层,缀着数点仿佛碾落的红梅,一路蜿蜒进仙台祠陵,没入泛金色的结界中,直抵冰冷地面上跪着的倩影,明灭火光下显得影影绰绰。
那红梅爬上了她的指尖,原来是她滴落的鲜血,她的脸色竟比雪还白,像座玉雕,又是一身素白衣衫,活像把自己冻死了,在提前奔丧。
却又是毋庸置疑的美。
容渐全身上下只有眉发是黑的,唇是红的,其余都像白玉一般,她轻咬着唇峰,逡巡着影子去追那人的唇,吞吐间呼吸震颤,彻底纠缠到了一处。
原来她跪的不是这祠陵里的满墙仙牌,她不跪任何,就算被束缚了双腿,脊背依旧挺直,能让她弯腰和仰头的,都只有那么一个人。
他们互相跪着,亲密着,台前的烛火仿佛有灵,分明一宿都没晃动过的,此刻却摇晃个不停,映照出正中的仙牌,上刻——昆仑仙宗第二十六代宗主,容青。
容渐与容先额头相抵,互相映出一片凉意,容先的身上也有血,她声音颤抖。
容渐阿兄,我们不认错。
记忆斑驳,容先的手总像裹着雪,凉凉的,能冻得她一哆嗦,可突然,拭雪轻轻皱了皱眉,那只手忽而变得滚烫至极。
少年攥住她的脚踝将人拉回锁进怀里,起伏的胸膛腹肌分明,周身都起了一层薄汗,像火炉般整个人贴了上去。
……
拭雪揉了揉眉心,缓慢睁开眼,清晨的阳光明媚,身旁的馒头铺里甜香四溢,袅袅蒸腾热气模糊了女子明媚的脸,恍若从她烟杆里吹出的一个个烟圈。
不听话的白泽小崽子。
她坐在躺椅上,用烟杆随手拨去烟雾,叼着烟嘴肆无忌惮地打量挽起袖子蒸馒头的人,丝毫不管自己身后的酒肆,随便旁人斟酒,再往案上放些银钱。
“十二娘,你这一天到晚都盯着人家重昭小哥,有意思你直接上啊,实在不行看看兄弟们呐。”
有常客一见她那眼神便忍不住打趣,像姚十二这样美的姑娘,要不是除了长相和性向全都像个男的,再暴躁也被人踏破门槛了。
容渐一笑,声音悠悠。
拭雪像阿昭这样的,那是心在市井,身在仙山,岂是我等凡人能亵渎的?
拭雪至于你们,滚蛋吧。
她咬着烟嘴,浅吸一口吐出缭绕的烟,些许烟雾喷洒在那人脸上,那人便像受惊的鹌鹑似的,面皮一下便红了。
男子愣愣道:“十二娘,你说反了吧?”
重昭分明身在市井,至于心在仙山的,该是那个整日求仙问道的白烁吧?
拭雪低叹一声,百无聊赖地摆手。
拭雪蠢人,回去喝酒吧。
重昭看完全程,脸也微微发红着,不知是被这馒头的热气熏着了还是怎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哪是她对自己有意思,她就无聊,逗人解个闷,否则他俩早八百年就该在一处了。
重昭姚姐姐,你不要总是盯着我。
拭雪把姓去掉,难听死了。
拭雪放下烟杆,其实她那烟杆里根本就没有烟,至于为什么能吐出雾来,这是个秘密。
她蓦地靠近了些,抬眸看重昭。
姚十二这个名字是她随便取的,妖王妖王,拆开不就是姚十二嘛,但现在想来,真是不好听,不过谁叫她本尊如此大名鼎鼎呢?
宁安城是兰陵仙宗的地界,真顶着妖王名头在这儿混,金曜的屁股恐怕就像有火在烧,一刻也坐不住了。
重昭姐姐?
白烁叫什么姐姐呢,你和我一辈儿的,阿昭,就你这小身板……
声音突然从后传来,女子拍了拍重昭的肩膀,是白烁。她一袭淡绿裙衫,眉眼如画却又自带英气,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
白烁也想当我师公呢?就仗着你有几分好看是吧?
白烁哼哼两句,跑到拭雪面前,贴着她笑得期待,眼睛跟星星似的。
白烁师父我的酒呢?
拭雪屋里自己拿。
白烁好嘞!
她欢快地跑进去了。
要说白烁和拭雪的不解之缘,起于十年前的紫月,外出的白家姐妹落到了妖怪手里,不知道被谁救了,她只是顺手把人提溜了回来,就被白烁拜为师父,至今已有十年。
她容颜不改,小白烁更信她是神仙了,至于这重昭仙君,虽然可爱,不知为何在她面前总是有些扭捏,想必已在怀疑她身份了。
不过没关系,当无念石来到宁安城的时候,她的身份也不在乎会不会暴露了。
拭雪随意往后一瞥,那是不羁楼的方向,听说……他们的楼主很漂亮,嗯,想去看看。
白烁师父!
白烁从酒肆里跑了出来。
白烁今天我们练哪套功法?
虽然阿昭总说她练的是花架子,戏法,但要他说什么不是花架子他却说不出来,所以白烁还是愿意跟着拭雪修炼。
拭雪挑了挑眉,意味深长。
拭雪我们今天不练功法,我们……去见个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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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又改,都删了,绿色话本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