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想问您几个隐私问题。”
梁铅华静默片刻,道:“问。”
“请问您贵庚?”
“逾弱冠。”梁铅华没有道出真正的年龄。
徐雪垂点点头,继续提出疑问:“您是人类还是神仙?”
梁铅华定定地看着徐雪垂陷入沉思的侧脸,又撒了一个违背良心的谎言,“我是人类。”
徐雪垂尤为惊奇,“师父,我们竟然相差六岁啊,单单看相貌,我以为师父才到弱冠之年。”
徐雪垂怕对方误会,又多加补充了一句:“不过二十四岁一点都不老,特别得年轻。”
他转动了一下眼珠,视线微微偏移到院子里的草木,“师父,您有进京赶考过吗?”
梁铅华眉颤了颤,内心没有荡漾起波澜,很平静地陈述令人震惊的事实,“有,我是当年的状元,但并没有为朝廷效力。”
徐雪垂把炽热的目光重新投向梁铅华,有些惊讶,心境的小船飘动跌宕起伏,引起愉悦的波浪,是真真实实地为对方感到喜悦。
“皇上竟然会同意,听说当今的皇上政治清明,绝对不会浪费任何一个人才。”
梁铅华眼睛深深浅浅的颜色被徐雪垂看得一清二楚。
梁铅华视线并不强烈,神情冷漠,英俊的脸没有一点感情色彩,淡淡凝视着徐雪垂,同时,琥珀色眼眸中的情绪慢慢收敛。
两秒钟过后就收回了若隐若无的视线。
梁铅华低沉的声音少了几分如夏雨般的晴朗,“皇宫不缺德智兼备的人,少我一人又如何,国家不会因此衰落。”
徐雪垂倒是先替他扯了一个释然的笑容,“我尊重您的任何选择,开心就好。”
梁铅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期间非常得漫长,良久,才道:“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吃饭的过程中,也是静悄悄的,只有远远的风声吹拂。
某一个无聊的时段,徐雪垂的牙齿轻轻咬了咬筷子,趁着风平浪静之际,挑起家常话题:“师父,您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梁铅华的动作停下,“哪种喜欢?”
徐雪垂原本都熄灭了期待的火苗,又因为他一句话顿时间升起。
他眼睛亮晶晶的,“爱情,关于爱情的喜欢是与众不同的,因为爱情是最难得的。”
梁铅华没有立刻回他,而是绕了一大圈,反过来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徐雪垂重重地点了点头,清朗的声音回答得很干脆,“有啊。”
梁铅华垂落眼眸,长长的眼睫承担起了一片幽深的黑夜,遮住了情绪的泄露。
“嗯。我也有心爱之人。”
徐雪垂紧握着筷子,笑了笑,“是谁呀?虽然我不认识,但我挺想知道。”
梁铅华再一次用繁琐的礼节,轻而易举地堵住了他的嘴:“徐雪垂,食不言寝不语。”
“哦。”徐雪垂一下子丢弃执着,埋头挑拨着白米饭。
徐雪垂似乎是在自顾自地说:“师父,我喜欢的人他是极好的,但我们不是两情相悦。”
徐雪垂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的重度是较为轻盈的,就和落满了遗憾的秋山一样重。
“一个人是否喜欢你是能看出来的。”
越往下说,他的声音如同渲染上了厚厚雪色的味道,“就比如,您从来没有对我笑过。”
梁铅华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这并不能代表任何。人的情感本来就是莫测高深,瞬息万变的。”
茶水湿润了他苍茫的唇,徐雪垂喉咙顺着暖暖的茶意,于是组织的句子同样带着明亮的温度。
他浅浅一笑,“您这样未免太绝对了些,我的感情就不如常人般,反而是昭然若揭,您也一定能彰明较著。”
梁铅华冷笑一声,晃了晃手指间的茶杯,平静的语气和神态其中延伸着遥远的意味。
“是吗?我倒没看出来。”
徐雪垂又猛地喝了一口茶,这姿态像是把暖茶当烈酒。
“师父这个不经意间的玩笑话,太伤我心了。”
除了徐雪垂的气质,衣品给旁人一种宽柔的感觉,本人说起话来也是柔情脉脉的,每当说话时与往常一样,习惯露出甜甜的微笑。
只不过这次微笑含满了悲伤。
“你竟然有心?”梁铅华的睫抖动两秒,言语和真实想法产生了割裂,温柔与冰冷混淆。
徐雪垂身形一僵,千言万语硬生生地咔在喉咙里,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内心的焦灼早已湿了满地。
“师父,我吃完了,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说罢,他维持最后的体面离开了屋内,屋子里只剩下梁铅华一个人。
最终,梁铅华没有做过度的挽留,只是以淡淡的目光送别徐雪垂。
徐雪垂回到房间,隔着纸窗,望着明晃晃的太阳,没等到太阳为他扶平泪意,自己却早已收起了委屈至极的模样,恢复了往常的冷漠。
随后,他提起了毛笔,快速地写下一封简洁明了的信。
【巫术已研究完一半,毒药晚上我会给任平朝。答应的事我会做到,请务必信守承诺。明日将是你们最后的期限。我猜有人在监视我,所以我不能随意出行。还有,我不插手你们组织的任务,但别触碰到我底线。——徐雪垂】
写完信之后,徐雪垂换了一身白衣,又把信封塞到袖子里。
他推开窗户观察四周,风吹草动都进入他的脑海里,像是在提防着什么,做事和思考极其小心翼翼。
徐雪垂确认好行动路线后,时间没有给他足够的犹豫,只能携带着清醒,赶紧离开房间。
他内心十分得警惕,特意绕开梁铅华大概所在之地,利落地翻过屋檐,轻松绕开遮挡物,踏上瓦砖,眼睛目不转睛观察附近情况,时不时借用树干,完成了一套流利的飞檐走壁。
就这样,徐雪垂短暂地脱离了梁铅华的控制领域。
徐雪垂在一棵平凡的松树底下停住,拿出了表面余温尚在的信封,准备想用岩石压住信,突然间有一道黑影从他手掌中抢走了信。
徐雪垂速即做出正确的反应,追随上了那个神秘人的步伐,期间他的五指夹着有毒的利器,轻轻一弹,似棋子样的东西好像具意识,全部一致朝向那个人的背面,那个人无暇顾及这点,顿时发出一阵悲惨的哀叫。
紧接着,那个人被痛感蛊惑,不受控制地立马摔倒,脸不偏不倚地砸向厚重岩石,深红的鲜血不久渗透了干净纯白的融融世界。
徐雪垂走到他的身边,不费多余功夫夺去对方的短剑,此时此刻,那个人脸边流着血,边露出了憎恶的表情。
徐雪垂右手握紧短剑,闪烁余晖的锋刃指向对方,这时五官没有外界遮掩住暗含的锋利,直白地展露出了飘动在脸庞的冷冽。
“你是谁?”
那个人艰难地说:“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我把信抢回来,你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告诉我关于你的真实信息,我可以装作不知道我的信被拿走了。”
那个人咽了咽口水,有些惊讶,但还是在徐雪垂的注视下,用最短的时间内爬起来。
他抹了抹唇边的血,上前了两步,“我还有个条件,前提是你得打赢我。”
片刻,徐雪垂收回了剑,把剑藏着后背,定神地看着对方狼狈不堪的样子,不屑一笑,“看在你受伤的的份上,我让你三招。”
“不需要。你身为人类,你想想怎么自保吧,我可是从狼王进化过来的。”
话音刚落,对方举步生风,凶如猛虎地展开了进攻。
徐雪垂抓住了狼王粗壮的手臂,身体腾空而起,对方一时疏忽,没注意到的短剑早已被新任主人在交谈的时候抹上了无解之毒,直直地刺向狼王的后背。
狼王在执行任务之前就已经吃了能快速恢复能量的药,这还有利于减少半部分的疼痛,所以他能够忍着刺痛,运用理智,巧妙躲开了徐雪垂下一步的攻击。
徐雪垂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强劲的力量,屏息神凝,继续挥舞着还有鲜血在外边流淌的短剑,正面与侧面结合,回应对方的招式。
渐渐的,强弱矩阵就非常明显,狼王在前期动作就愈发软弱,身体支撑不了他的愤怒。
徐雪垂观察敏锐,正好识破了他的真正弱点,每一次下手都是往弱点的正中心。
狼王直到用尽了平生所会的招式,还是未能伤到徐雪垂一分一毫,整个人真的像纯白的雪般,灿烂且明媚的光线注入全力庇护,不肯让他沾染上半点风尘或丑陋的血迹。
于是,不到一会,对方挤出了抹胜利的笑容,光鲜亮丽地了结自己的生命。
徐雪垂重新把平整无褶皱的信封放回到原本的位置,然后不再理会所谓的狼王,正式与午后的斜阳割席,用同样的方式静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推开了房间门,等待自己的除了温暖的阳光之外,还有脸色沉重,气场和屋内暖度格格不入的梁铅华。
梁铅华笔直地站着,两边的鬓发隐隐约约有光点在跳动,但无论光点的数量多少,再怎么活泼也挑拨不了对方的心。
“徐雪垂,你去哪了?”
徐雪垂受不了对方的质问,连忙低下头,紧咬唇,“我偷偷出去玩了。”
眼前人嘴角平平,眼神也是淡然,自带的疏离感分明无减弱,令人不可向迩。
“你不是从正门走的?”
徐雪垂先是眉骨一跳,接着极速搬回平淡如水的表面,赶紧否认:“我怕您责怪我,所以就没跟您说。但我是趁您不注意,偷偷从正门走的。”
梁铅华冷冷说道:“你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徐雪垂微微张了张嘴,上下唇随着风动的旋律,分离又贴紧,迟迟没有说话,貌似在酝酿着什么,眼底仿佛添上层层叠嶂的暗淡,往日的光彩顿时消散。
梁铅华手指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不难看的出来薄薄却宽大的手背上有着清晰的血丝。
“徐雪垂,我给你一个时辰考虑,你若是不愿意说真话,你就永远离开这里。走之前不用跟我打招呼,更别说那些假惺惺的话来作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