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对方不吝啬的夸奖,让徐雪垂感觉自己产生了错觉,不可思议地问道。
梁铅华欲蹙起眉,逐渐淡去浅浅的柔和,“我何曾骗过你?”
徐雪垂赶紧摇了摇头,由于着急为自己辩解,声音显得急促。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我知道师父不会骗我的。”
梁铅华好像没有真正地领会这份情谊,静静地看了他几眼,忍不住说道:“你很爱浪费时间。”
徐雪垂停下手中的动作,故意板着脸,假装严肃的样子,吐字的速度收敛了几分匆忙,“师父,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问蠢问题。”
梁铅华先是饮了一口暖茶,再面无表情地说:“别轻易发誓,小心遭报应。”
徐雪垂微微一笑,慢悠悠地上前几步,坐在对方的身边,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肢体距离。
此时此刻,徐雪垂的眼睛被从热炉散发出来的雾气迷蒙住。
但他还是在视线模糊的情况之下,一眼就捕捉到了对方细微的神情浮动。
他眼眸渐渐垂落,笑容却扩大了些,“我不怕,因为我对师父是真心的。”
徐雪垂说的话即坚定又有力量,没有看见退缩之意,尾段的颤音早已咽入肚腹。
徐雪垂:“今日中午我是在酒楼吃饭的,我觉得挺符合我口味的,以后有机会我带您去尝尝。”
梁铅华顿了顿,缄默片刻,“我一般不会去逛集市。”
徐雪垂见没梁铅华解释,就先自作聪明猜测。
“是嫌吵吗?”
“不要揣测我的任何方面。”梁铅华放下了茶杯,热炉也停止燃烧。
这时雾气散开,眼前的一片朦胧已逝,徐雪垂不用再煞费苦心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不耐烦。
这种烦躁是极少显露的,足以证明梁铅华对自己的厌恶到哪种程度。
片刻之际,对方又打住了他下意识地道歉,“你每次都道歉,可你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到错误。”
冰冷的言语,淡漠的神情顿时间不顾一切地掀开了徐雪垂内心的雨帘,但只要愿意进入心境,就能看到常年置身于雨景的徐雪垂。
梁铅华神采减弱,长长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真实想法,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英俊的容颜没有半点情感色彩。
他冷笑一声,平静的语气却能让人的四肢感到发软。
“刚愎自用,深闭固拒这两个成语来形容你很贴切。”
“我最后一次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再自以为是,立刻给我滚。”
说罢,梁铅华就离开了,打开房门那一刻,迎面吹来寒风,寒风中间伴着密密麻麻的碎雪。
虽然徐雪垂穿着厚衣服,站在充满温暖的屋内,却也抵不住自然的侵袭,不免得吸了吸鼻子。
他望着梁铅华远去的背影,一时间酸涩占满了心跳,他正面与冷冽的冬天相接触,不具备任何迟疑地闯入凄惨的雪景,跟上梁铅华的脚步。
徐雪垂踩着雪地,快速地跑到梁铅华的前面,停顿下来后,直勾勾地盯着梁铅华,不解地问:“所以,您下次能和我去酒楼吃饭吗,我想请您吃饭。”
徐雪垂的真心发问并没有使梁铅华动摇。
他还是坚决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梁铅华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守原则,“不了。”
徐雪垂没有死心,穷追不舍地问:“师父,那改天我给您买冰糖葫芦。”
“我不吃冰糖葫芦。”
徐雪垂咬了咬泛白的唇,语气遗憾,“好吧。”
“明天我还需要去卖灵芝吗?”
梁铅华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神情尤为散漫,“能保证不迷路么?”
环境背景音乐沙沙的,可能是风动,徐雪垂没有心思理会,去掉了迟疑,“可以!我能做到的!”
“再说了,要是有人欺负我,我就报您的名字,这样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梁铅华安静地看着对方眼里关于本人的倒影,嘴唇情不自禁地浮上笑意,眼睛和眉毛弯弯的,但是幅度不是很大,有着克制与收敛。
“我已降低了对你期待,天色太晚就马上回家,不管有没有卖完。”
梁铅华演技很厉害,收缩表情自如,没有演绎痕迹地细微掩饰,观察敏锐的徐雪垂都未曾察觉到。
徐雪垂今天晚上还是熬夜通宵研究巫术,他好像丧失了睡眠这个功能,从始至终都没有感觉到疲劳。
丑时,他终于完成了一日的任务,准备睡觉,结果有人敲响了门,力度不轻不重,把握得很好。
徐雪垂一开门,发现和自己预料中的一样,外面的人正是梁铅华。
梁铅华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你屋里的味道怎么这么大?”
徐雪垂心虚地避开了视线,想了想,“可能是香薰里的药料放多了一点。至于点蜡睡觉也是我常年的习惯。”
梁铅华若有所思,半信半疑道:“你怕黑?”
两个人之间相隔的距离是最短的一次,双方独特的气息相互融合,时间久了,都慢慢地沾染了对方的体香。
徐雪垂低下头,扮演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嗯…童年阴影造成的。”
梁铅华神色缓缓地恢复了正常,游离的目光似乎有了明确地方向,特定所在徐雪垂身上,语气的冷冽未有半分减弱。
“我最讨厌欺骗,那些对我满口谎言的人我全抽干他们的灵力,剥夺了他们自由,下咒永不得轮回,你最好说的全是真话。”
徐雪垂浅浅一笑,语言和眼里的情绪淹没在暗淡的阴影里。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点点头,没有将一分一毫的情绪展露出来。
梁铅华道:“既然你怕黑,那你别去卖灵芝。”
第二天起来做早饭,徐雪垂没有像昨天一样迟到,做的也是扬州阳春面,但梁铅华又没有吃早饭就出门了,而且这次没有留下字条。
徐雪垂很快地调节好心情,吃完早饭以后,专心练习武功,不过,他必须要承认的是,自己还是会时不时想一想梁铅华。
——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应礼神色露出惊讶,手中的糕点差点跌落在地面上。
梁铅华衣袖间的雪花未完全消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特意设置的点缀花纹。
他扫了一眼对方,“没事,只是想跟你聊聊。”
梁铅华磁性的声音犹如洁白流水穿越过翠绿山林般得清脆悦耳,能荡起无羁的一阵阵水波,却又不匮乏起到防御作用的冷冽。
应礼有些狐疑,挑了挑眉梢,“你想聊什么?”
梁铅华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凝固住的表情稍许不悦,无奈的说道:“家里多了一个人,看着他就感到心烦意乱。所以想来你这里躲下。”
应礼“啧”了一声,边给梁铅华倒刚煮的热茶。“当初你干嘛作贱自己,收他做徒弟呢?”
梁铅华的眸色随着话题的延伸,愈发暗沉。
“我没有正当的理由,就当做怜悯心泛滥好了。”
应礼笑了笑,“以前怎么没见你有怜悯之心?”
梁铅华眼底是一滩深幽的潭,只能折射出寒意,缺乏温柔的光泽。
他看着沉寂茶水的表面,迟迟没有做出举动,“想给自己攒功德。”
应礼收敛了笑意,眼神体现出失落,脸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个人类倒是跟他长的很像,声音,体型,神态,容貌等简直一模一样,就连名字也是。我不信你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梁铅华明眸毫无波澜,不管是行为均质还是神态都没有多余的情绪暴露在他人眼里。
他抿了抿唇,语言揭露时如夏天早晨的雨水般清澈透亮,有着穿透人心残缺的魄力。
“他的存在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替代他。”
应礼扯了个很假的笑容,“可怜的痴情人。”
梁铅华果断地褪去了本不该存在的忧郁,微微摇了摇头,避开了和应礼没必要的视线交流,隐藏深久的柔情不经意间一晃。
“我活了两百二十四年里,从来没有觉得我和可怜这词沾边。”
应礼烦躁地闭上了眼睛,拧紧的眉梢不见舒展,感叹道:“是啊,短短的两百多年里,你却足足找了那个人九十八年,过完春节就是第九十九年了。”
晨曦分析柔美的暮光打在他的深邃的五官中,绚丽的光晕借鉴了黄昏的色调与模样。
以最温和的方式把梁铅华脸部和手指染上了一层层好看的余晖。
梁铅华神色平静,情绪就像轻轻地漂浮在天空上的云一样,没有过多透露,又模仿起了青海湖,把隐藏起来的“云霞”埋在波澜深处,并且确保严密性。
梁铅华声音哑了些,道:“我擅长等待,就算等千万年没有关系。”
应礼眉头皱得更加深刻,一脸嫌弃,“行了行了,喝完这碗茶,你就走吧。”
“我跟你说啊,你要是被别人发现你收了个人类当徒弟,别人在背后肯定使劲踩你。”
茶还热,梁铅华这时候已经站起身子。
他后背逆着亮堂堂的世界,烈日点燃了宽阔的世界,焦热隔着衣服布料,蔓延到自己的尾椎。
梁铅华琉璃般的眼睛半眯着,对外界传递出的灼热丝毫不在意,轻轻说道:“我不在乎。”
应礼一时间语塞,随后笑得很尖刺,引人不适,“也对,这世上你只在乎他。”
应礼目光紧紧地跟随他的背影,不免得音量拔高,“下次我见到你,我希望听到的是你的好消息。虽然……”
梁铅华步伐顿住,但他没有回头看应礼,“虽然什么?”
应礼连忙往喉中灌了一口茶,缓缓尴尬,讪讪地笑,“没什么,最近睡眠不足,语言有点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