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雪垂脸色一正,在妇人疲惫双眼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充满危险的预感堵塞了他的喉咙,顿段时间说不上话来。
他短暂地思索,然后以坚定地语气拒绝:“抱歉,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她神色立马变得很难看,秀丽的眉梢搭拢下来,声音同样变得尖锐万分,“为什么?我可以加钱的。”
徐雪垂板着脸,淡淡的语气没有目的地和晨曦一样游离在空中,“这并不是钱的问题,因为我兄长从小教育我,不能随意跟他人走。”
妇人无语凝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是在表达愤怒。
她恶狠狠地说道:“我能对你做些什么,你不卖给我那就算了!”
说完这句话,妇人毫不犹豫地扬起额头,离开了徐雪垂的面前,往热闹的前方走去。
明明可以快点回家,徐雪垂却有意地遗弃这个珍贵的机会。看似很可惜,但他这个人作事向来就没有后悔这一说。
过了许久,大概是到了晌午,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他孤寂的身影,匆忙的脚步停了下来。
男子衣冠整齐,束着长发,头发梳得油亮,满面春风,身边还有一位人高马大的侍卫站着,徐雪垂觉得他应该是某富贵人家的公子。
男子扫了几眼竹筐,随后又把目光的中心转向竹筐的主人,“你这灵芝是真的还是假的?”
徐雪垂眼眸与暮色同一瞬间逐渐暗沉,干涩的嘴唇虽不见血色,但说的话却底气十足。
他边接受两人眼神赤/裸/裸审视的时候,边挤出一抹不咸不淡的微笑,道:“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山上,自然是真的。”
男子蹲下半身,和徐雪垂保持平视,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巧了,我家医馆也有灵芝,不如给专业人士品鉴一下,你到底是真是假。”
徐雪垂天衣无缝的伪装技术使脸上的微笑持续呈现,干净透彻的心境没有一丝过多的波澜起伏,声音倒是比对方还要沉稳。
额前的缕发随风微微飘扬,徐雪垂僵硬的笑容也慢慢地在与光同尘的风中消逝。“行,那公子随便挑几根,我等您的好消息。”
男子不依不饶,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根灵芝,饶有趣味地注视徐雪垂,“如果你这是真的,我就向你道歉。如果这是假的话…你说怎么办呢?”
徐雪垂轻轻地挑了挑眉梢,身形肌肉的松弛程度远远超过男子,每一道细微平凡的眼神都暗藏着千万锋刃。
他故意停顿了三秒,垂下眼眸再缓缓地抬起眼皮,冷淡至极的语气貌似具有强劲的穿透力,能携带着无解剧毒,刺进他人坚硬的骨头里。
“看来公子是这世上不多的追求公平人士。”
“既然公子都这么说,惩罚就要相对等,所以,如果这是假的,我也跟您道歉。”
在旁一直抱着胸膛的侍卫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道:“哪有这样子的,你欺骗了大家,就不应该只是道歉。”
徐雪垂内心特别得宁静,所以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动容,毫不费力地维持表面平和。
他兴致平平,略微瞥了一眼侍卫,应道:“鉴定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急什么?”
徐雪垂眼看对方挑好了灵芝,就要走了,连忙问道:“请问,公子的姓名是什么?”
男子站直身板,冷笑一声,洋洋洒洒地扔下一句嚣张的话,“你不必知道,我怕我说出来吓死你。”
徐雪垂以为今天再也不会碰见他们,结果没到一会,那个眼熟的侍卫又折返回来。
侍卫细细地环顾四周,压低声线,说话的音量不再这么猖狂,“王爷让我传一句话,他是三王爷,名张璟。”
徐雪垂眉眼颤了颤,有些惊讶,速即装出呆若木鸡的模样,傻傻地连连点头,“哦,好。”
侍卫果然是来传话的,说完就走了,没有回头。
晌午的光线有修饰美貌的作用,徐雪垂挺直了腰椎,光线就立即追随他的位置,有独特的偏爱。
徐雪垂清了清嗓子,叫住了侍卫,“等一下,你帮我问问他,堂堂一个王爷拿我灵芝,虽然分量不多,但也要给钱的吧。”
时间停滞,侍卫脚步僵硬,整个人明显地怔住,呆呆地看着徐雪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后的最后,侍卫再一次折返,这次不是两手空空,而是手里拿着一袋满当当的银子,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徐雪垂。
徐雪垂手里握着圆鼓鼓的袋子,在布料外边摸了一个大概,立马通晓。
他故作神秘地上前几步,拉进两个人之间距离,用身体和无限强大的气场隔绝了喧嚣的人间,一下子宽阔的空间里只剩他们二人。
徐雪垂声音低沉,脸上面无表情,正意味着他的感情是复杂,难以揣测的,让常年遨游官场和江湖的侍卫分辨不出情绪。
只听见他冷冷,不赋予感情道:“我分你三分之一,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不要告诉王爷,这你能做到吗?”
没有人看见钱不心动,更何况这要求不违背道德伦理。
侍卫努力镇定神色,最终点点头。
今天的买卖由于语言放不开,缺乏经验,导致并不顺利,已经糟糕到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王爷给的银子。
徐雪垂中午是在酒楼吃的,点了五样菜,分别有烤鸭,东坡肉,狮子头,紫苏虾,麻辣豆腐……全都是喜欢的。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肥嫩的烤鸭,边默默地在心想:“要不是跟师父学了聪明些,差点被人引着去了灯红酒绿的青楼。”
于是,徐雪垂更加肯定认梁铅华为师是这辈子是这辈子最正确,最明智的决定。
当然,他也非常清楚面对事实,梁铅华当自己的师父纯属是看自己可怜动了恻忍之心罢了,别无他意。
在付钱的时候,徐雪垂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模仿起流传在世的话本中的达官贵人,直接给了一个银子。
但是徐雪垂模仿的不到位,因为最后他还是收了小二给自己找回的铜板,惹得贪婪的小二气得跺脚,撅起嘴巴,在背后提高音量大骂了一句“没钱装什么啊,神经兮兮”。
傍晚时分,徐雪垂明亮的眼眸每次轻轻地抬起都感觉需要耗费体内的力量,眼眸之所以明亮,是因为借用了剩余的翠红晚霞。
自己带的灵芝还完好无损,总共的数量纹丝不动。
就在他喝水片刻,有一阵狂风刮过来,风卷起了呛鼻的沙尘,树木忍不住颤抖,枯叶毫无规律地飘动在半空中。
顿时间模糊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刹那间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伴随着风偷走了满的筐灵芝。
那个人绝对有练过,奔跑的速度非常快,迅速地用最少的时间,安全地隐藏在人海中。
徐雪垂立马跟了上去,敏锐的观察力有助于智取。
他追逐的过程中,冷静地分析情况便于做出明确的判断,然后在狭窄的小巷一个拐角口堵住了小偷。
小偷戴了奇丑无比的面具,看不清五官,徐雪垂只记得他眼睛凹陷这一平平无奇的特点。
对方见状,不得不放下竹筐,看似妥协,实则在口袋里拿出了锐利的匕首,打扰了死寂枯叶的睡眠,厚实的鞋底染上了风尘和枯叶的碎渣。
匕首闪烁着灿烂的光芒,想直直地往徐雪垂刺过去。
徐雪垂明白小偷的意图,微微蹙起眉,在对方计划成功的前一秒,运用与生俱来的轻功,巧妙地躲开了拙笨的阴谋。
徐雪垂就在对方动作停顿之际,右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粗犷的脖子。
小偷呼吸沉重,喘气需要费极大说力气,出现了脸胀红,嘴唇苍白的现象。
另外一只手则是捏住他的下巴,其中注入的力度好像只要本人愿意,下一秒就可以使下巴支离破碎。
虽然小偷把身体和面部遮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双眼,但疑惑之情并没有完全藏在面具之下,不受控制地泄露,让徐雪垂看得一干二净。
那个人说出来的言语被喘气声和难受所干扰,导致短短的句子结构被折分得七零八碎。
他下意识地想挣脱,结果一番操作下来无济于事,徐雪垂毫发无伤,而自己的体力却一点点消耗,匕首也在挣扎的时候不经意间掉落,回应他绝望的心情,只有冰冷的铁制与干涸地面紧密接触的声音。
小偷艰难地问道:“你是谁?”
徐雪垂不悦,加大了手指力度,由于借助身高差异的优势,对方几乎没有机会反抗。
“我的身份与你无关。”他这句话犹如无情的蛇蝎在脊椎慢爬,只要情绪稍微有半点厌烦,身体的主人就会丧失性命。
忽然间,小偷想到了些什么,猝不及防地流着一行滚烫的眼泪,“我知道错了,求你放开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偷东西了。”
小偷突然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包括环境四周都是寒冷的。
他知道这并不是温度或衣服的原因,而是徐雪垂一人造成的境界。
徐雪垂眉宇舒展,冷笑一声,从嘴唇吐出来的气息似乎能凝固炙热的晚霞,榨干丰满的云彩。
他没有留面子,没有犹豫地拆穿真面目,“你说这句话,你只是想活命而已。”
小偷脸色铁青,锋利的牙齿咬住下唇,“我是三王爷派来的,我只是宫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我叫于成亚。”
徐雪垂屏息神凝,一本正经道:“张璟给你的任务不单单是指偷灵芝。”
侍卫害怕极了,隐忍着哭腔,断断续续地拼凑句子,“嗯…王爷还说不得已情况之下……杀了你没事。”
“你完成不了他的任务,你最终不会有好下场,把你打残都算仁慈。”
徐雪垂看见对方拼命地点头,颇为感到满意,手指力度微微松懈,但脸上丝毫不见笑意的痕迹。
徐雪垂手指是冰凉的,凉度就像在雪山里待了千年。
同时身体在发烫的余成亚心也迅速地凉了半截,呼吸严重困难的他思考能力和四肢的反应变得迟钝。
他无波无澜地问:“于成亚你想活命吗?”
那个人颤颤巍巍的回答:“想。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家庭全靠我支撑。”
徐雪垂若有所思,平静的语气却含有威胁的意味,尽管是不动声色的说道,但旁人还是能清楚地听到暴露在启齿的愤怒。
“灵芝给你,你跟你家王爷说我死了,是被你杀的,张璟要是想见尸体,你就说是被野狗咬碎叼走了,包括头颅。”
“你要是骗我,违背了约定,我帮你完成和家人同年死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