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都,柳溪湖畔,柳溪庄。
距离帝宫东侧十余里,便是圣都闻名遐迩的柳溪湖,夏日艳阳之下,千里金波涟漪,碧绿荷叶连绵,樱粉荷花亭立,暗香随风萦绕,绕湖长岸蜿蜒,依岸垂柳轻抚,无论是身处湖畔何地,眼中皆是一幅水墨佳作。
临湖大街名谓抚柳道,圣都素负盛名的商号几乎汇集在此,当然也包括天族设在圣都的柳溪庄。庄主影屏收到荒城传来的急信,已是午时。他一面将此信分别转至其他郡都及玉灵山,一面安排车马去往帝宫。
帝宫内,仲夏时节的雨石苑,门前浅溪中的碗栽夏荷正值盛开,溪水潺潺之间,仿佛浮灯点缀。跨过浅溪,走过雨石小路,只见梅林枝叶繁茂,路间小径荫凉。
墨香阁外的玄铠戍卫见到影屏,立即施礼,正欲通报,墨香阁大门无声自开,只见齐自诺面带微笑地走到门边,一边拱手示意,一边问道:“正值酷热之时,影屏庄主不在柳溪湖边纳凉,怎么有闲情逸致到帝宫来了?”
影屏一面回笑致意,一面走进墨香阁内,只见书案旁端坐一位中年男子,正是人族圣帝司马子仁。
圣帝头戴赤金发冠,龙首乌金发簪,燕尾双眉轻蹙,一双瑞凤细眼瞧不出喜怒,暗紫色的长发垂至胸前,飘散在金色镶边的绛紫锦衫之间,胸襟上绣着金丝蟒纹,贵气满溢。
影屏不卑不亢地拱手揖礼,说道:“神域贾商影屏贸然来此,还请圣帝宽谅。”
司马子仁微笑言道:“庄主请上坐,如此匆忙,定是有紧要之事吧?”
影屏却未入座,直言回道:“圣帝,宁漠郡的憩霞庄方才送来急信,神域君少公子不日将驾临憩霞镇。此行正是特来告知这一消息。”
听及此言,司马子仁眸底微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齐自诺睃一眼司马子仁,犹疑不定地问道:“恕微臣孤陋寡闻,君尊隐世多年未问尘事,今日何以哲嗣突然驾临憩霞镇?君少公子……是否言明所为何事?”
影屏微笑回道:“君少公子只说召见神域的五大庄主。不过……”他顿了顿,看似随意地说道:“人族丢了几样神域封赐的法器,怕是也会询一二的吧。说不定,还会提及天石圣物。”
司马子仁不由紧锁燕尾双眉,低声问道:“这么说,君少公子是来兴师问罪的么?为何事隔大半年之后,他突然出现?而且是在憩霞镇,而不是圣都?”
影屏摇摇头,正颜说道:“尊上行事,自有其理,私下妄测是为不敬。明日我即启程去往憩霞镇,还请圣帝斟酌,是否派人前往觐见。”
司马子仁看了看齐自诺,却见他低头沉思不言,心中暗想:围杀之时,众人皆是亲眼所见,那少年身中妖毒以及寒阵,坠入天涧绝无生还的可能。一个已死之人,过了大半年之后,怎么可能突然现身于极为偏僻的西部边陲?还是……难道那次竟是我等弄错了他的身份?他不由心中一滞,斟酌问道:“自诺,你看此行谁去合适?”
齐自诺沉吟半晌,回道:“依臣之见,令总督言靖哲与影屏庄主同去,可否?”
司马子仁暗想:难得有此等面见天君子嗣的大好机会,他齐自诺为何不自荐其子同往?还是……难道他亦是将天弃当作了天君之子?于是,他见其死而复生,心中胆寒?
司马子仁食指轻叩桌面,片刻之后,说道:“自诺,你即刻便去安排备上厚礼,令总督言靖哲与总将齐溢同去。”
齐自诺强十分平静地领令,告辞而去。
司马子仁起身走近几步,微笑言道:“此番还需烦劳庄主,尽量好言周旋,平息尊上的怒火。”
影屏却是笑而不语,周旋几句之后,便随即告辞。
待齐自诺回到王府,看到长子齐予安正懒散地躺在竹椅上,在院中树荫下闭着眼饮酒。他心念微动,走到近前言道:“安儿,明日你随明风寒先生一同去青峦峰罢,在御风堂居住一段时日,若能得到明风斩先生的指点,亦能助你提升修为境界。”
齐予安双眼未睁,一边饮着酒,一边随口应道:“行啊……”
正午时分,曦和山温高如同熔炉,群鸟百兽皆已隐匿,耳边只闻夏蝉的聒噪。因人迹罕至,山路皆是羊肠小道,崎岖不平,有些地方甚至被滚落的山石截断,杂乱横行的荆棘阻挡其间。
沐天落让灵狐在前面领路,以灵识辨路,在崎岖的山路缓缓而行。起初,每一步皆是如履薄冰,步履蹒跚,不断磕碰到乱石或是断枝。摇摇晃晃直到行了千丈之距,才渐渐稳住身形,较为顺畅地避过各种阻碍。沿着山路盘旋而上,直至半山的石阶之下,他已能如履平地一般。
此时已近日暮,晚霞亦渐渐暗去,蔚蓝的天幕上亿万星辰闪烁。晚风送来些许清凉之意,带走山间炽热的气息。
沐天落立于石阶之前,灵狐一跃而上,飞快探过数百丈,至半途便返回。这段石阶宽不过三尺,修建年代甚是久远,陡峭曲折,无凭无栏,甚至许多地段的两侧皆是断壁,稍有不慎便会失足坠入乱岗深渊。
沐天落没有理会伴随周身剧痛而来的疲惫,十分小心地拾级而上。石阶并非精心修葺,而是以乱石依山势垒搭而成,石阶高矮不一,歪歪斜斜,甚至一经触碰就有松动的石块纷纷脱落。
有很多次,沐天落都忍不住以黑玉长笛作杖,勉强维持身体的平稳。这般姿态终是不妥,他心有不甘地将长笛插在身后的腰带间,凝神净识,想象着常人的步伐,一步一顿地缓缓向上登去。几经险情,步履渐渐平稳。
待至子夜时分,距离顶峰尚有一半的路程,这里的石阶地势平缓,石阶一侧数棵大树围立一方还算平整的石地。沐天落离开石阶倚树而坐,从长笛中取出水囊,灵狐则继续向石阶上方跃去。
这只灵狐半虚半实,身长不足三尺,银光闪亮,将周身丈余之外的石阶照亮,却见向上之路更为陡峭。及至峰顶尚有数十丈之距,灵狐突然停了下来,警觉地看着石阶的尽头。
倚树而坐的沐天落也是同时感知到,在那处不断喷薄的热浪当中,暗藏着一丝邪魔之息。沐天落十分警惕地将灵识散至峰顶,发现石阶尽头乃是一处熔浆口,低处流动着熔浆,狂暴而炽热的气息不断向外宣泄。距离熔浆口不足数十丈,是一个仅有数尺宽的石桥,连接着百丈之外的另一处山体,石桥对面的有一个山洞。山洞似乎经过精心的修整装饰,更像是一个休憩之所。靠近洞口有个圆形石桌,桌上摆放着几碟吃食以及酒壶酒盏,桌边石椅上躺着一个男子正饮着酒。
沐天落暗自琢磨:看此情形,这人应是在山洞中久居。如此炽热的处所,何人能够安居?
他将灵识悄悄探向男子的脑海之中,感知那人心绪起伏,正借着酒意发泄:“烈子星啊烈子星,你绝对想不到,我终有一天会炼成魇焰魔锤……”
听到此言,沐天落一惊,回想起在典籍《北冥妖海志》之中曾经提及:当年剿魔大战,妖族屡屡败于人族的四大神器,皆因神器的战魂桀骜难驯,战意所向披靡。于是,妖族暗中寻找当初炼造各个神器的锻锤,试图将之熔合,结合妖毒五行法阵,赋予魔魂,炼出魇焰魔锤,以此克制战魂。只因神器炼就的年代太过久远,四个锻锤早已湮灭于历史,直至魔君被灭也没能将其找全,魇焰魔锤也就不了了之。
灵狐敛尽声息,悄悄地由石阶登上顶峰,在狂暴的气息中探寻那一丝邪魔之息,发现平台上有一条长链,垂至熔浆口内,所坠之物淹没在沸腾的熔浆里,应当正是那个男子所指的魔锤。
这时,沐天落听到男子继续说着酒话:“烈子星,你如此偏爱小师弟,只因我提了月影二字,便犯了大忌……哼!为了保守他的身世之秘,你不惜断我右臂,损我修为,将我禁制在这个鬼地方近三年,呵呵,还美其名曰闭关修行……他烈如秋凭什么享尽宠溺?!难道仅仅是天赋过人吗?烈子星,你真是太过狂妄自大,这事要传到圣都,被帝宫知晓,烈焰庄便是毁在你烈子星的手里!我烈如熠不受你待见,却自有老天眷顾,被关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好处,不然我也不会发现飞霞峰的秘道,哈哈哈哈……”
烈如熠举起酒壶大灌几口,醉眼蒙眬地瘫在石椅上,喃喃低语:“只是不知是何人留下的锻造之材,还有一卷写着魇炼方法的羊皮纸。大概是先祖遗留之物吧?此锤若是炼就,必定会成为第五大神器。烈子星!迟早有一天,我会要你将一切都给我还回来……”
烈如熠醉得深了,几壶酒被他豪饮一空,终是伏在石桌上睡去。
听罢烈如熠断断续续的宣泄,沐天落暗想:原来此处名谓飞霞峰。这人竟然不知道自己魇炼的乃是魔器。此魔锤若是炼就成功,会不会成为第五大神器尚未可知,却必定是天下的第一魔器。不知他魇炼了多长时日,妖毒法阵是否已融于锤身。还有魔魂……那一丝邪魔之息莫非即魔魂?
世间怎会有此等巧合?魔器的锻造之材与锻造之法竟然齐聚一处,同时还让人误认为这是锻造神器奇方。
沐天落将灵识探入沸腾的熔浆之中,果然感知到有一物悬挂在长链的末端,狂暴的气息将其包裹,锤身融合着五大毒虫星阵,并未浸染妖毒的气息。锤芯之中,一丝邪魅的游魂正在星阵间沉睡。
如何在既不惊醒烈如熠又不惊扰魔魂的同时,将魔锤悄悄损毁?沐天落收回一分灵识,取出灭灵戟与残魂矛,唤出两个神器内的战魂,试图让其跟随灵识探入魔锤之中将魔魂劫出。
灭灵与残魂却好像认识魔魂,如同见到克星一样,任沐天落百般尝试,也不愿接近魔锤。
沐天落只好收回战魂,心想不如悄悄解了将魔魂围困的毒虫星阵,趁其不备,将它劫入天石。此锤无魂,终是成不了魔器。
于是,灵狐暗暗将星辉洒落于熔浆之中,星光璀璨仿佛一片星海,好似满天星辰落入火海,毒虫星阵被星辉相融,五行法阵顿失威力。魔魂忽而惊醒过来,只一刹那间,却见一道湛蓝之光闪过,魔魂已被劫入天石之内。这片游离之魂无依无凭,惊怒万分,这方陌生的天地四处冲撞。
如果不将魔魂装入一个容器之中,它岂不是要将天石当作安魂之所?沐天落未有半分犹豫,将灵识探入黑玉长笛,睃了一眼黝黑暗淡的断念斧,将它扔到天石当中。
魔魂看到浸满瘴毒的断念斧出现,仿佛遇见知己亲人一般,满怀欣喜忻悦,拥抱断念的躯体,缓缓探入其中。
沐天落将灵识探入天石,对魔魂言道:“自今日起,本君以天道之尊,赐汝名谓‘玉尺’。汝虽为魔魂,尚未杀戮,暂且留汝安魂于断念。他日汝若有无妄杀戮之举,本君必定灭汝于无形。”
魔魂玉尺在断念斧身不断游走,这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让它欢欣雀跃,于是十分愉悦地接受赐名,安魂于断念斧中。
灵狐收回星辉,再次看了一眼熔浆之中正在魇炼的锻锤,此刻既然已无魔魂,他日纵然炼就,也仅能算是普通的魇炼之锤,即使成为法器,对于神器来说也无相克之说了。灵狐遥望石桥对面的山洞,见烈如熠依然酣睡,毫无动静,便消散了身形。
漫长的一天总算就要结束,疲惫不堪的沐天落终于可以放空自己,放弃掌控一切的感识,不去听,不去闻,不去触碰,忽视了所有的疼痛,如此这般方可安然入睡。
半梦半醒之时,心海深处不知不觉浮起某人的声音,明媚炽烈好似艳阳当空,纯净清澈如同一尘未染。明明是天籁仙音,偏偏要喋喋不休,长篇大论不知所云。沐天落不禁勾了勾唇角,喃喃梦呓:“如果能真真切切地看一眼,拥有此般声音的人,他究竟是生得怎样的模样……”
次日卯时。
曦和山的霞光四处弥漫,蜷伏在沐天落怀中的灵狐睁开双眼,扫过四周,一派静谧安宁。它跃至石阶,如闪电般登上峰顶,遥望石桥另一端,山洞内依然安安静静,便放宽心返回到沐天落的身边。
数息之后,沐天落于梦魇之中惊醒,睁开双眼仍是一片漆黑,不免深叹一息。从深渊之中醒来,身躯仿佛处于一天当中最为疼痛最为煎熬的时刻,不得不重新找回各种感识,再次努力适应这种如影随形的剧痛。
沐天落忍着咽喉间几乎冲出的痛呼,缓缓支起身子,盘膝端坐,凝神净识,引来星日之辉沐浴全身。他分出一道灵识探入掌中紧握的黑玉长笛,默默仰望着这方天地间的璀璨星辰,静立于星空下的灭灵戟与残魂矛,漂浮在星海中的白色天石,还有天石之中重获生机的断念斧……
这一切,有哪一样不是世人梦寐以求的宝物?此刻,却正如魔咒一般,让他拥有了一切却又失去了一切……
昨日没有寻到沐天落,烈如秋没有丝毫气馁。此时朝霞初现,他便悄悄从秋枫院溜出来,试图去曦和山里寻到那小子问个究竟。没料到,刚刚踏上下山的石阶,身后呼声响起:“烈如秋,你要去哪里?”
烈如秋无奈地回过身,瞅着烈如清一脸微笑,只好答道:“三师兄,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呀?我想去鎏金畅吃拌面,要不要一起去?”
烈如清却正颜说道:“我看你不是想去吃拌面,而是想去看热闹,是不是?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庄里,不然先生再罚你。”
“诶?三师兄,你不能这么说,在炙炼崖上那是修行,不是责罚。你可不要乱说,不然先生知道了会生气的。”
烈如清听他如此胡诌,忍不住笑道:“既然如此,你且与我去炙炼崖修习片刻罢。让我看看你在崖上这三天有何进展。”
烈如秋哀号一声:“三师兄,不是这样的吧?是不是不破你的星阵就没完儿了?我是一点自由都没有了吗?!我是你的师弟,又不是你的囚徒。哪有早饭都不给吃的道理,你这是在虐待师弟!”
烈如清根本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以魇蝎星阵封住了下山的通路,满面春风地说道:“你不愿去炙炼崖,就在此处亦可。玉辰、玉心他们若是察觉到动静,必定会来围观,你正好可以给他们作个榜样。”
烈如秋不由嘟囔道:“呸!哪里是什么榜样?又要当作反面典例。”言罢,便无奈地转身向炙炼崖跃去。
及至第三日寅时,沐天落从飞霞峰返回到玉魄湖畔。他寻了一块巨石靠坐歇息,轻抚黑玉长笛想起一事,便是那黑石圣物。他在天石之中所见无数幻象,先祖父辈均是将黑石以绶带系于腰间。
沐天落从长笛内引来一片星海聚于掌间,虚握长笛心念微动,腾起一团紫色的雾气,紫气流转之间,黑玉长笛幻化成一枚仅有拇指长短、石琴形状的黑石落于掌心,仔细辨认之下,琴首果然有一个细小的孔洞。
他尽力伸展僵硬的手指,摸到腰带上的绶带,艰难地解下。在灵狐的帮助之下,用去大半个时辰才将黑石穿系在绶带上,只觉得身心困倦至极,双手战栗不止。
他调息了好一会儿,缓过来之后,将绶带交给灵狐,从黑石之中取出一套崭新洁净的衣衫换上,系好腰带,绑上绶带,黑石端正地坠于腰间,隐隐散着星辉。接着,他解开发带,十分笨拙地理了理长发,艰难地将发带绕了几周,简单地扎了个马尾。最后将双手隐藏在宽大的衣袖中,背负在身后,借灵狐的双目左右打量,瞅着那张面目全非的容颜,颇为厌恶地蹙紧眉头,无奈叹道:“大抵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待做完这一切,已近辰时。沐天落感知到烈如秋急速而至的气息,便让灵狐隐匿于玉魄湖蒸腾的水汽中,自己则迎着朝霞默默地负手而立。
烈如秋一路飞奔,远远看到玉魄湖畔的身影,便在心里急切问道:“天弃!前日你跑哪里去了?你为何不好好地待在隐乌道驱除寒息?寒息若是长期滞留在体内肯定会有损修为,甚至危及性命,你不应该如此大意。”
沐天落则以灵识答道:“我去飞霞峰了。”
“你去飞霞峰做什么?那你见到我大师兄了吗?他在那里捣鼓什么武器已经三年了,他炼成了吗?他现在还好吗?”
“不太好。烈如熠在那里熔炼魇焰魔锤,却不知那是魔器。他打算借魔锤破除飞霞峰的禁制,逃离之后再向你的先生复仇,还打算……”
“你等等,你等等!你一句一句慢慢说。”听到沐天落在自己脑海中淡淡而言的几句话,烈如秋不禁脚下一个踉跄,心中更是震惊万分,“你说他在干什么?熔炼魔器?他不是说要锻造神器吗?你可别糊弄我!还有,复仇又是怎么回事?我先生与他有什么仇怨?他不是去飞霞峰闭关修行的吗?再说了,这些事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在他的脑海里面听他这么说的。而且,你先生与他之间的冤仇与你的身世有关。”
“我的身世?我是先生在曦和山脚拾到的,那时年龄不过百天,襁褓之内仅有一方写着生辰日期的白绢,先生都拿给我看过。大师兄又怎会知道我的身世?”
“他没有跟你提起过月影其人吗?”
“飞刀门的掌门月影先生,偶尔会提起。御剑大师,令人景仰,可惜早已不在人世。这个人跟你说的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
烈如秋已经来到玉魄湖近前,看着朝霞照耀之下的少年负手而立,身姿修长挺拔,泼墨般的长发随风飘逸,雪色锦衫袂带轻扬,无可挑剔的容颜好似精雕细琢的玉器,溢着一层金光,平淡如水的神态暗含几分威严,拒人千里的气度,好一尊仙神不慎落入了凡尘。
第一次在阳光之下看清这个少年的模样,让烈如秋一时忘了方才的话题。他待在原地愣了半晌,恍然想道:原本应该质问他的身世,怎么被他绕到我的身世上面去了?
烈如秋正欲开口,沐天落却以灵识言道:“有关烈如熠的事,你不妨回去问问你的先生。总之,我没有必要骗你。还有一点你且放心,他的魔器最终是做不成的,因为我已将魔魂收了。”
“什么?!你……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妖孽,收了战魂不够你玩儿,还要收魔魂?!收了那么多的天下至宝,你有自虐的倾向吗?你不担心世人再度围杀吗?就算你收了魔魂,干嘛要告诉我?自己悄悄地收着,神鬼不知多好?”
“不可心存这种侥幸,世间之事没有人可以做到神鬼不知。此外,千意即刻便至。”
烈如秋抬头望向远处,果然看到千意携数十人骑着赤血快马,护卫一列五驾马车疾驰而来。他暗暗言道:“千意当真准时。说起来,这样的仪仗还确是少见。天弃,你究竟是谁家的少公子?”
车马于数十丈之外停下,千意及众人翻身下马,快步走向玉魄湖。千意一边行走,一边谨慎地看向一袭素锦衣衫的少年,那仪态气度果然神似多年前偶有一面之缘的沐君尘。待目光及至腰间,看到星辉微闪的黑石,千意不由身心虚浮,急忙止住脚步,心中骇然:如此年少便已然得到天君的传承!
千意哪有半分犹疑,立即双膝跪曲,双掌触地,俯身低头,口中郑重呼道:“憩霞千意,觐见君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