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分针随着秒针越过表盘的顶端也顺时针拨动一度,时针定格在数字12上。
属于糸师凛28岁的1月1日在法国到日本的万里高空到来了,机舱内的乘客虽然舟车劳顿但也蠢蠢欲动了起来,空气在安静的那一秒过去之后开始流动——毕竟从法国回乡的大家都不约而同期待这次新年假期。
糸师凛无聊。
糸师凛翻看着飞机上的足球杂志,没几页就看到自己所属的俱乐部P.X.G再一次错失欧冠的专栏,明明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
他只是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运动品牌广告,沉默地喝了机组提供的红酒。
十年前的自己绝对是咬牙切齿心想着一定要以牙还牙,而现在的自己就算被当做丧家之犬灰头土脸滚回日本老家也没什么情绪了——毕竟一直追随的那个人以一种窝囊的状态掉下自封的神坛。
足球本来就已经踢够了,明年宣布退役也已经是心中决定好的事情。糸师凛合上杂志,戴上眼罩尝试入睡,但这次的目的地太过特别,他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明明近期也在按照心理医生的医嘱服药了,不应该的。
糸师冴我宣布退役。
糸师凛永远记得那个闷热的夏天,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在观众席上见证那个人在球场里踢得风生水起,在那一刻全场沸腾,如同平地惊雷。
因为糸师冴的退役并没有提前预告,这场比赛并不是属于世界第一中场的退役赛,甚至只是普通的表演赛。
糸师冴,在28岁的夏天,宣布退役。
人声鼎沸,有人尖叫、有人大哭,只有糸师凛僵在原地全身颤抖,死死盯着球场内云淡风轻的身影。
糸师凛你又抛下了我,背叛了我。
那个豆色头发的男人永远是那样轻描淡写,伴随着看台球迷的呼喊落泪中,在球场告别。
似乎是没有遗憾一般向大家微笑挥手,好像下次比赛还能再见。
怎么会没有遗憾。糸师凛呼吸着球场炽热的空气却感觉浑身冰冷,他们到最后也没能实现世界第一的梦想,只有糸师凛和别人在他眼前一同登上那第一,将他狠狠甩进名为梦想的牢笼——“冴 . 凛的梦想”里从此只有一个人。
甚至自己从来没有在欧洲职业的赛场接到过属于糸师冴独一无二的传球。这一次又是仅仅作为普通的球迷,在和千万人一样的看台上得知他退役的消息。
糸师凛只记得那晚他喝了太多酒,打电话给远在日本的父母,大发脾气质问他们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告诉他。
母亲我们以为冴一定会告诉你的,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糸师凛‘不是的。’
但就连否定糸师凛也说不出口,他无法正视自己和他哥哥的关系并不好这个既定的事实。
法国和西班牙相距并不远,但在欧洲踢球的这十年,他们的联系寥寥无几。糸师凛只有在糸师凛刚到法国那段时间为他妥善安置后便匆匆离开,偶尔在一家四口的群聊发言以外就没什么私下的联络。
但他们仿佛是心照不宣,在父母面前永远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凛深知他对冴已经是一种强烈的执念,这是他在法国踢球的第五年由他的心理医生一语道破的。只要用爱喻来解释,那么对糸师冴的感情就不言自明了。
24岁的糸师凛终于承认那只是爱,过去的恨也只是纯度很浓的爱。但他永远不敢向亲生哥哥说出爱,这是乱沦,这是背德,传统的他也不允许自己迈向深渊。
现实的凛不踏足于这份沉重有悖道德的感情挺好的,只需要我一个人幻想着拥有你的未来就足够了。
看新闻报道已经无法满足糸师凛对糸师冴的渴望,他会在休赛期偷偷去看哥哥的比赛,就算缺席也会把比赛回放一帧帧刻进脑海。
那段时间是糸师凛最快乐的日子,他执着大胆地迷恋着冴,毕竟只是自娱自乐,一切背德的所作所为都会被自己原谅——比如想着哥哥的身体自我安慰,在二手平台高价收来的糸师冴签名球衣上留下痕迹。
那年生日,冴难得来法国和他小住了一段时间,说是受父母之托还带来不少家里寄来的特产。
冴随手放在凛家里桌上的花,之后也被凛细细做成标本;冴走时在侧卧留下的床单被凛在身上,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属于冴的味道。
幸福的25岁也到了,凛在冴对面吹灭蜡烛佯装许愿。
但糸师凛没有为自己许愿,他只希望死后上天能原谅他。
而上天是不会眷顾一个狂热的乱沦者的。
在糸师冴退役后的那天,凛用恨草草粉饰了以往那些迷恋,兄友弟恭的假象也从一年没有回复的聊天记录到两人在老家不欢而散破碎,直到——
糸师冴,29岁,宣布与日本足协主席千金结婚。
所有的爱恨在那一刻全部都化为乌有。
糸师凛别想了。
糸师凛摘下眼罩,飞机开始降落。
到达镰仓老家已经是后半夜,凛打开家门时父母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不知所措,一年没见了。
上次见面还是在冴的婚礼上。
当时的糸师凛不知道是怎么在那里装作若无其事为自己的哥哥送上祝福,只记得酒杯相碰时,手指的颤抖。那天的他度日如年,浑浑噩噩地看着那个人挽着优雅的女人一步步走向神父,走向离他越来越远的未来。
糸师冴我愿意。
礼堂内掌声雷动,新婚夫妇伴随着大家的欢呼接吻。
糸师冴的人生是一张标准的答卷,成家立业的步骤就如同精心计算一般,和他的球风一样。
退役后的糸师冴转去日本国家队担任主教练一职,功成名就的他也迎娶了足协主席的千金,门当户对的爱情令人艳羡。
这是他想要的吗?糸师凛很想去问,可他不知道用何种立场去发问。
因为不论是作为兄弟还是宿敌,糸师冴现在的人生都是在无数人眼里是完美的,谁不想要呢。
但两人一起成为世界第一的约定真在这样完美的人生面前就那么不值一提吗?还是早就被这位没心没肺的自私臭老哥遗忘了。
母亲小凛,房间收拾好了,早点休息。
母亲笑容满面地打量着28岁的次子
母亲也睡不着多久了,一会儿要去寺院。
已经很久没有新年祈愿了。
上次在镰仓还是和刚退役不久的哥哥就担任日本国家队教练这件事闹了不愉快。他实在难以理解——一向看不起日本国家队的哥哥一反常态,拒绝了无数欧洲豪门俱乐部以及热门国家队的教练一职,而是回到日本国家队执教。
毕竟糸师凛自己也看不起日本国家队的水平,从十二年前的blue lock计划以日本国家队的身份止步于世界杯八强,他也认清这个国家能获得世界杯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之后自己毅然决然选择在欧洲职业的赛场上进发,将称霸欧冠定为最高的目标。
原本还天真地计划,下一次见面一定要心平气和询问哥哥退役及工作变动的原因,并且学会理解。
但下一次见面就是那个该死的婚礼。
糸师凛提着行李箱向二楼走去。看样子系师凪今天也回东京了吧,他松了一口气,至少此刻不会让自己内心痛苦的情绪蔓延——对糸师冴的感情已经不是爱恨,而是存在即痛苦。
爱上亲哥哥就是不该。这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