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

沈翊又做噩梦了

梦里他又浸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他拼命地挣扎着，试图睁开双眼，可无论怎样努力，眼睑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周围是铺天盖地的黑暗，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他的意识，让他在这黑暗的深渊里越陷越深。

沈翊从猛然惊醒，黑暗如墨的房间仿佛与梦境无缝衔接。宽敞的屋子空荡静谧得令人窒息，和梦中的场景如出一辙。他下意识地攥紧被角，把自己蜷成一团，像只受了委屈，寻求庇护的猫

太冷了

——

蒋峰沈翊和初绾呢？怎么没见他们两个？

李晗初绾去给上回赵梓鹏卖淫组织的那些受害者做心理辅导了，那里面有个姑娘才十五……沈老师……

杜城他去看守所画像了，就那个，骗婚杀人案的褚英子，画她那个同伙

杜城从办公室走出来，把一沓文件甩给蒋峰

杜城之前的人身伤害案还有些问题，你跑一趟去和几个受害人落实一下

蒋峰好的城队

蒋峰城队啊，那个骗婚杀人案是个大案，我也听说过，都搁置了六年了，沈翊他真能行啊

杜城能行

杜城毫不犹豫的回答，他随便扯过一把椅子坐下

杜城他接这活儿的时候就自信满满，再说他连一颗头骨都能复原，从一个活人嘴里挖点东西也没什么难的

沈翊的能力杜城看在眼里，他的确很佩服沈翊，聪明、冷静、敏锐，是个好搭档

但杜城越想越容易落入当年的怪圈，如此高明的沈翊为什么就着了那个女人的道，他的画技如此高超，为什么就是没法画出那个女人的脸……

——

沈翊在去北江看守所的路上给余初绾打了电话

余初绾你应该看过褚英子的照片了，她是个很美的女人

沈翊嗯

余初绾你应该懂，美而不自知或者视美为无物的人是极少极少数，大部分美的人也都爱美

余初绾褚英子在监狱里呆了六年，她很煎熬，她的美在慢慢流逝，她现在的心理防线已经远远不如六年前强了

沈翊但她一直在用谎言来为她的共犯遮掩，她想保护他

余初绾我说了，她很煎熬

余初绾如果是让我判断的话，我会认为她心里还残存着对她的美的怜惜，她迟早会说出来的，刺激她，这个过程会更快一点

余初绾挂断电话放缓脚步走回诊室内，她俯下身，轻轻摇醒了在躺椅上睡着的岳梓玉

（岳梓玉是猎罪图鉴第一部第四集任晓玄案中间插的那个赵梓鹏卖淫案里的一个姑娘，她的名字出现过，1998年出生，那幅画叫《宁望》）

余初绾梓玉，这样睡要感冒的

岳梓玉余警官

岳梓玉很漂亮，现在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娇憨

余初绾（低头笑了一下）叫名字就好，我现在不是警察，是你的心理老师，你的朋友

余初绾放松好了吗，那我们开始吧？

岳梓玉和另外两个女孩是被拐卖的，做完她们的心理工作之后天已经黑了

余初绾挂心着沈翊，不知道他的画像工作进展的怎么样，她拨通沈翊的电话，那边响起了提示关机的冰冷女声

应该还没有结束，沈翊不喜欢被别人打扰画画，一般都会给手机关机

余初绾索性直接打算开车去北江看守所

余初绾你当年刚上任的时候应该协助解剖过这起案子的尸体吧

余初绾在车上接到了何溶月的电话

何溶月分尸手法残忍利落，我们当时的确根据分尸情况判断现场有一个男人，但却没有查到别的痕迹，包括痕检科的也没有，她的这个同伙很危险

余初绾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何溶月的铃声也从电话中传来

何溶月是沈翊的画像，他画出来了

余初绾他估计要出来了，先挂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何溶月说了一个带着调笑意味的“好”字之后就挂了电话

沈翊接到余初绾电话的时候说他已经打到车了，让余初绾先回去，说天太暗了，不安全，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余初绾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余初绾（女子看守所那块儿荒的连草都不长几棵，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打到车？）

余初绾一下子有些慌了神，她拿起手机给回拨沈翊的号码，却被占线的声音激得心里又是一绞

她反手点开杜城的电话

余初绾杜城，沈翊他……

蒋峰初绾，城队正跟沈翊说话呢

余初绾蒋峰？（余初绾怀疑地看了两眼手机屏幕）沈翊怎么了？

蒋峰好像不太对，他这会儿正让城队去看画呢……我给你开免提啊

“我那本蒙克的画集，第27页。”沈翊的声音不真切地传来

《小路上的谋杀者》

沈翊前两天才给余初绾看过这幅画

余初绾（我去你大爷个腿啊）

余初绾猛砸了一下方向盘，一脚油门发动车子

余初绾快让李晗定位沈翊！

杜城也急眼了，他一路从警局飙出来

杜城立刻通知张局，由东向西封锁环岛路，在横二路三段位置设卡，让他们小心，车上有自己人……立刻搜查，尽快摸清嫌犯住址

……

余初绾赶到的时候，杜城正在殴打曹栋，嘴里还不停喊着“我同事呢”

车已经到海边了，刀子上也是干净的，余初绾还有什么不明白，她跑到岸边开始摘表脱鞋

余初绾别打了杜城，救人啊！

余初绾想，你就多余问他，一句接一句密密麻麻的还打得他满嘴吐血

有点想笑

当然，她跳到海里托沈翊的时候一点也不想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次怎么也拉不动沈翊，看着他又一次在海里浮沉，余初绾心中蓦然一痛，她还没感受到悲伤，直到四面八方涌来的绝望也叫嚣着涌进她的喉管

她小心翼翼地贴到沈翊身上，拥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