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万佛寺的钟鸣伴随着第一缕阳光与于山林间响起,久久不绝,悠然如神奏。
一穿和尚服头梳半团髻的少年敲响寺中一小院。
没有回应他也不恼,只耐心的敲着。
不一会儿鞋帮踢踏着地板的声音渐进,在快到门市又远了,比原先急促了些。
一定是又忘了穿好衣裙再出来。纪咏想。
又耐心等了半盏茶的功夫,门终于被推开了。
时尽揉揉困倦的眼,熟练地将手上的发带塞进男人的怀里。
时尽“好困”
说完便不管不顾地倚着柱子闭上眼。
纪咏“你昨晚又几时才睡?”
少年纤细的手指执起她的一缕青丝,随手盘了个当下当下闺房少女间流行的双环髻。
但时尽年纪小,头发不够长。
原先散落至腰间的长发只能到耳后,反而增了几分她是个年龄该有的调皮。
时尽捧着镜子给了个满意。
她又去侍弄她的草圃,少年没有跟着她,在屋檐下,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纪咏“今日纪家的人来了。”
时尽迟疑了一下,没明白,
时尽“是来求药的吗?”
少年看出他的不以为意,又重复了一遍。
纪咏“纪家的人想带我离开。”
时尽手一抖水比平时多浇了半瓢,惊讶地回头。
时尽“你要走?”
少女的动作落入眼底,少年脸上不禁生出几分笑意,他的姿态更从容了些。
纪咏“我是纪家独子,理应要回去。”
时尽“纪家……”
时尽“河东纪氏?”
纪咏“你知道?”
时尽“不行吗?纪氏名门清流,不知道才奇怪吧。”
纪咏失笑,
纪咏“不,是你的话倒叫我有些意外。”
时尽抿着唇不说话。
纪咏“不舍得我?”
纪咏“这次怕是你吓走了接引之人也不行。我母亲病重,这次回去他们准备提前为我举行及冠礼,连表字都一并取好了。”
时尽蓦然看向他。
时尽“纪咏,你的表字是什么?”
河东纪氏,百年望族,在几千年的漫长历史中,许许多多的青年才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许多名字连后代的黄口小儿都耳熟能详。
前朝大将军纪颇,后世官至宰相的纪宣,田园诗开山鼻祖纪灵韵。
还有时尽犹为崇敬的,虽英年早逝早逝,却留下了《昭明草集》的……
纪咏“见明,纪见明。”
果然是他。
史书上寥寥几句便述完了他的一生。
时尽向来醉心研究,知道既有纪见明其人还是因为那本《昭明草集》。
上面记录了一种功效特别的草药,恰好能解了时尽研究的燃眉之急。
年少早夭……
时尽“我与你一同回去。”
时尽摇了下手中的铃铛,行参悄无声息出现,接过浇花除草的活儿。
纪咏不知道她愣神的那一秒想了什么。
但原本想着得用点小心计才能得到的东西,轻易就被许诺,不免想得深了些。
时尽看见他琢磨来琢磨去就烦,她不耐烦地用脑门顶了下纪咏的肩侧。
纪咏知道时尽不喜他思虑重,便忙甩开来中的猜测,别起话题。
纪咏“是又觉得我的表字熟悉了?”
时尽“嗯”
时尽不否认。
这么久了,她还是觉得他的法号很奇怪。
时尽“你改名叫顺丰不好吗?”
顺丰快一点,说不定能活的长一些。
纪咏无奈,
纪咏“这是方丈取的名。”
时尽“那我去找方丈。”
像是看出了少女不同以往的在这个问题上探究颇深,纪咏漂亮的瑞风眼轻飘飘的看向远处。
纪咏“阿祝,我的命数不是一个名字就能改的。”
时尽“哦。”
差点忘了,几千年前还未彻底进入末法时代,而眼前这位也是真擅长观星看命。
随手从好不容易逢春的枯木上折下两朵花,花开得极好,属实是草丛里最馥郁的几朵。
时尽“方丈不是说这是你的化身吗……唉,算了,你开心就好。”
时尽看纪咏自己都满不在乎,并没多说只指自己的腰间,理所以当地相信纪咏明白自己的意思。
纪咏又好脾气地将花别时尽腰间的络子上。
忽觉袖口稍紧,眼睑微抬撞进一双如星辰大海的眼睛里。
少女眨巴着眼,甚是乖巧的问他。
时尽“那我能再摘两朵吗?”
时尽眼馋这颗奇特的树好久了。
品类是千年后没有的,但好歹是能代表纪咏情窍的伴生树,时尽才一直没有霍霍它。
像是难以置信他听见的东西,纪咏挑眉。
纪咏“你就只是想拿回去做研究?”
不、不然呢。
时尽不明白他在气什么,鼓鼓腮。
时尽“不行就算了。”
沉默地并肩走过一幽径,纪咏停下步子。
纪咏“此去归家琐事繁多,我或许不会再回万佛寺了,阿祝,你还会跟我走吗?”
时尽“嗯”
时尽又被路边的一株白芍吸引注意。
时尽“我亲人牵挂,草圃有方丈照顾,陪你走一趟,别让你死外头了。”
不是。
不是纪咏想要的承诺或是情话。
但时尽就是这样,看起来没心没肺,好像除了研究,什么也装不去她的心。
纪咏早就知道了。
兜头被人抱住,时尽陷入了柔软的黑暗,他的声音和着心跳传入她的耳中,闷闷的,显得十分温柔。
纪咏“喜欢就拿去……反正是为你开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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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家借鉴了历史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