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单于摆宴试探间 日暮西山王气黯。

承上前情，牟伽趋步入前，向大单于进言曰：“大单于，臣细察谢辉此人，其城府之深，犹如幽壑；心机之重，恰似沉渊。此等人物，断非池中之物，久屈人下，必有异志。”牟伽言辞恳切，力劝大单于道：“今当机立断，早除后患，若待其羽翼丰满，则悔之晚矣。”然大单于闻此言，心中顿起波澜，迟疑良久，面露挣扎之色。彼深知此事干系重大，若贸然行事，恐生变故；若姑息养奸，又恐遗祸无穷。权衡再三，终未能决然。于是，单于心生一计，欲先探其虚实。遂下令筹备盛筵，择吉日设宴，广邀诸部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共聚一堂，意在观其言行举止，以测其心迹。

闻此讯息，庆王即刻宣召众臣入殿议事。王义越班而出，稽首而言：“启禀大王，单于此举，明为嘉奖大王之赫赫战功，实则欲借机彰显大王之盛德伟绩于天下。”庆王闻之，微微颌首，心下思忖：自领庆地以来，勤政爱民，修文偃武，确有可观政声。群臣见状，皆交口称赞，颂声盈耳，一时间殿中和悦非常。然正当君臣相得之际，忽闻一人朗声道：“臣有要言，恳请大王垂听。”循声望去，但见此人肤黑如铁，鼻阔唇厚，容貌不扬，正是汤邵文。汤邵文迎着庆王询问的目光，伏地顿首，徐徐道来：“臣斗胆直言，此事恐非表面那般单纯。单于为人，素以深谋远虑著称，今见大王威名日盛，心中必生忌惮。此次设宴，极有可能暗藏玄机，意在试探我方虚实。若稍有差池，恐将引火烧身，不可不慎。”

且看那庆王，闻此言后，沉吟良久，眉宇间愁云密布，显然心中已是思潮翻涌。俄顷，庆王抬首，目光中带着几分困惑与疑虑，缓缓问道：“照卿所言，孤究竟当去，抑或不去？”此际，即便是以智谋著称的庆王，面对这进退维谷之境，亦难免心生迟疑。汤邵文见状，深知事态紧迫，遂正色道：“大王若不赴宴，恐为他人所诟病，徒增猜忌；反之，若能亲临其境，一则可彰显我方坦荡胸怀，二则亦能借机察言观色。届时，大王需留意大单于一言一行，凡有询问，皆须权衡利弊，谨慎作答。”庆王闻言，心中豁然开朗，目中闪过一丝坚定，慨然应道：“好！孤便依先生之计而行！”

且说那庆王闻听此言，随即离席，径直赴往别处宴席。待得庆王背影远去，徐穆与王义仿若受同一股气流牵引，不约而同步向汤邵文，二人的目光有如两道光束聚焦于他身上。但见那王义眉头紧蹙，语气急切而言道：“汤邵文，你凭何断言大单于是因猜忌我大王？莫不是错会了意思？依我看，这或许是大单于欲表彰大王赫赫功绩之举呢。”汤邵文轻笑一声，宛如清风拂过湖面，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缓缓言道：“吾夜观天象，见大王之星辰时隐时现，此乃不祥之兆，预示今日恐有劫难临头。然则，若能化险为夷，则万事皆顺遂。”面对汤邵文一番言辞，王义却似嗤之以鼻，冷笑道：“哼！这星象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未曾想，连你这般博学多才之人亦信以为真，实在荒唐至极！”汤邵文见王义如此固执己见，心中虽有千般道理，却也深知强辩无益，遂不再多言，只是淡然一笑，恰似闲云野鹤般洒脱。

且说那庆王踏入大营，但见得大单于高踞于宝座之上。此时的大单于，面色黯淡无光，双眸中透着难掩的疲惫之色，形容憔悴，似是风中残烛，全然不复往日雄姿。然则，但逢大事，其人必强自振作。只见他缓缓起身，虽身形略显蹒跚，可一旦立定，浑身上下便自有一种威严弥漫开来。那声音，犹如沉闷雷音，虽低沉却掷地有金石之声，不容置疑：“今日召集众卿于此，乃是为议三桩要事。其一者，吾观庆王谢辉，于庆地治理之间，尽展非凡才略，实乃国之干城，当予嘉奖；其二者，孤自觉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矣，望诸位能从吾十四子之中，推举出贤明之人以承大统；其三者，还需觅得一位忠心耿耿、刚正不阿之人，担此托孤重任。”言毕，大殿之内，静穆片刻，而后众臣皆举起酒盏，神色凝重，共饮此杯，以表敬意，一时之间，庄严肃穆之气盈满整个大营。

却看那庆王，目光于席间游弋，如鹰隼般睃巡着诸位沉湎于美酒之中的朝臣。其心怀戒惧，犹如置身险境，虽玉液琼浆陈于前，却不敢轻举妄动，稍有沾唇之意。宴饮既深，众人渐入醉乡，或箕踞而笑，或仰天长吟。俄顷，只听大单于朗声道：“谢辉，汝久居高位，见识非凡，吾欲问汝，我族后嗣，谁堪当此重任，继我单于之位？”此语一出，仿若平地惊雷，震得庆王心神俱颤。他深知此言非同小可，遂凝思良久，而后徐徐作答：“臣诚惶诚恐，此事关涉大单于家族千秋万代之基业，岂是臣所能轻易置喙？臣但求谨守臣节，竭力辅佐便是。”大单于闻之，双眉微挑，似有所思，复又问道：“然则观汝之意，莫非吾之子嗣皆不足挂齿耶？”庆王闻言，愈发谨慎，顿首道：“大单于明察秋毫，臣实不敢多言。臣自当一心向仁，治理庆地，以报大单于知遇之恩，别无他念。”至此，大单于方才罢休，不再追问。

单于端坐于金漆宝座之上，目光如炬，缓缓扫过阶下群臣。良久，方以低沉而威严之声问道：“列位爱卿，孤观诸子皆有可取之处，然国之重器，非贤德无以托付。诸位以为，何人堪当此任？”此言一出，满朝文武交头接耳，议论声四起。唯独庆王垂首不语，若有所思。忽见多希婆越众而出，伏地奏道："启禀大单于，臣以为二殿下伊达，其性宽厚仁慈，且文韬武略兼备，实为栋梁之材。"单于闻奏，微微摇头，叹道："伊达此人，表里不一。表面上忠厚老实，实则心怀异志，与尔等某些人并无二致。如此之人，岂能委以重任？"多希婆闻言，心中凛然，默默退回班列。又见康易出班奏道："启禀大单于，臣以为八殿下辛德，待人慷慨大方，广纳贤才，颇得人心，行事作风颇有您当年之风范，或可胜任。"单于听罢，仍不以为然："辛德虽重用贤能，但其人耽于享乐，放纵无度，难成大器。"康易闻言，亦无奈退下。此时，单于目光转向谋士牟伽。牟伽会意，上前一步说道："启禀大单于，臣以为五殿下盖罗乃是最佳选择。他不仅才华横溢，更兼品行高洁，仁爱宽厚，深受众人敬仰。"单于听罢，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此言倒是令我无从反驳。"其实，单于早有定夺，今日之举，不过是为了试探群臣之心罢了。

单于之音，如洪钟大吕，在殿宇间悠悠回荡：“既如此，孤意已决——五子盖罗者，当承单于之位！然则，虽其智勇双全，终年齿尚浅，需得一忠贞且睿智之肱股大臣辅佐。诸卿可有自荐或举贤之人？”群臣闻言，皆面露难色，你望我，我望你，一时无人应声。良久，众目所归，皆聚焦于庆王谢辉。忽有一臣出列，稽首而言：“启禀单于，臣闻庆王自领庆地以来，不过数载，便使彼方由瘠土化为沃野，其理政之才，远近闻名。更兼其宅心仁厚，体恤下民，实乃国之栋梁。若能为新君之辅，必不负单于重托。”单于闻之，龙颜悦色，抚须赞道：“善哉斯言！谢辉以为如何？”只见庆王离席而起，正冠整衣，趋步向前，伏地叩首，朗声道：“臣谢大单于知遇之恩。臣虽不才，愿倾毕生之力，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单于厚爱，不负国家重托！”此言一出，殿中群臣无不拊掌称颂，欢声雷动。是夜，君臣同乐，盛宴至晓，一派和穆祥瑞之象。

却说那大单于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他深知庆王谢辉乃当世英杰，雄才盖世，实为汗国栋梁。然单于心中亦有隐忧：如此人物，岂甘久居人下？其志不在小，此等野心早已被单于看破。于是单于召见心腹重臣牟伽，叹道：“我观谢辉此人，非池中之物。我若撒手西去，恐其必有独揽朝纲之心。而我儿盖罗儿，性情柔弱，恐难以驾驭全局。”牟伽闻此言，立即跪伏于地，慷慨陈词：“臣愿以死相随，誓保汗国江山永固。若有二臣者，天诛地灭！”单于深知牟伽忠勇可嘉，临终之际，语重心长道：“我知你一片赤诚。若他日盖罗儿不堪重任，将大权暂托于谢辉也无不可。但切记，这万里江山终归是我子孙基业，待他百年之后，务必还政于我族。另，汝可转告吾儿，若日后遇困厄迷茫之时，可启我所留之地窖，其中有我留给他的最后遗物。”言毕，一代雄主库伽献单于遂瞑目而去，留下无尽遗恨与嘱托。

彼时，雄主崩殂。后世之人闻之莫不怆然涕下，感怀良多。乃作诗叹曰：朔漠风沙卷旆旌，英主崛起震荒庭。大单于志非池物，励精图治展雄经。广纳贤才开盛世，亲抚百姓布仁形。牧野牛羊丰盛日，毡庐处处乐弦鸣。通商互市驼铃响，诸部归心四海宁。不见烽烟边塞静，明月照耀汉胡馨。圣主恩威传千古，草原万里颂清平。但见那北疆大地，昔年雄主在位之时，恰似一轮红日高悬天际，其光辉洒遍每一寸土地。彼时，四方臣服，万民敬仰；商贸往来，络绎不绝；边境安宁，再无干戈之声。而今斯人已逝，却留得无数传奇故事流传于世，更兼此诗篇，使得后人每念及此，犹能遥想当年盛景，不禁心驰神往，感慨万千矣。

汗国元汗二十二年八月初七，正值汉朝永平十五年，勤政爱民之单于库伽献，其德泽广被，仁风远播。然天不假年，此日竟成其寿数之尽头，享年五十三岁。当是时，举国同悲，若丧考妣。忆昔库伽献在位之时，轻徭薄赋，劝课农桑，是以百姓安居乐业，商旅辐辏，四境之内，几无愁容。史家誉之为“元汗之治”，诚非虚言。及至库伽献崩殂，其第五子盖罗承嗣大统，春秋鼎盛，年方二十八，改元兴汗，世称盖罗兴汗单于。新君初立，百废待举，乃命庆王谢辉为托孤重臣。谢辉既受此重任，深知责任之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遂以赤胆忠心，尽瘁辅弼之事，欲使兴汗之治，再续先单于之盛世华章。

话说至此，诸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演变，个中详情且待下回书中慢慢道来。这世间百态、人情冷暖，恰似那悠悠岁月长河中的一抹浮光掠影，暂且按下不表。正所谓：“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欲究其详，咱们下回书再作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