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的院子里有一棵树。
初夏的大树缀了满枝沉甸甸的绿叶,撑开大伞,余下一片阴凉。苏绣来到知府的时候,意外看见卿离忧正斜靠在树下睡得正酣,一本书盖在他的脸上,将零碎的阳光都尽数遮了去。他今日并没有穿官服,仅着了件单薄的白衣,难得的悠闲。
院中很静,连平日的门童都不知跑到哪儿偷闲去了,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只有他们二人……
她放轻了脚步,悄悄走近了些,抬手拿掉他脸上的书。
公子的睡颜平和而美好,如玉的面庞是让人移不开眼的俊美。那双时常透出疏离和淡漠的眸子被藏了起来,褪去了些许严肃,温和了眉宇。平日里总是吐出拒绝字眼的薄唇也闭上了,令苏绣不由得感慨此刻宁静的来之不易。
“你靠我那么近做什么?”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刚睡醒时的低哑。
苏绣一愣,抬眸望去,正对上卿离忧深邃的墨眸。
“早。”
“嗯是挺早,但这跟你压在我身上有什么关系么?”
她这才发现自己和他尴尬的姿势,直起身来。
注意到她手中抱着的画卷,卿离忧扫视四周,却没见往日带着好几卷画卷的侍女。
微微挑挑眉,他随口问道“怎么只带了一幅画?放弃给我说媒了?”
难不成他还期待她能拿出神仙的画儿来入他的眼么?
苏绣轻叹了口气,环着画卷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这满城的女子都找来了,还不见知府大人动心,饶是绣娘我也没辙啊。”
“这么挑剔,不如……大人考虑考虑奴家吧?”
说着,便将手中抱着的画像摊平来。
俨然是那张导致她赔半个月糕点钱的画像。
对于这幅画,苏绣真不知是该恨它砸了桩生意,还是该谢它让她遇到这个人。
思及此,她的唇微微勾了勾,温声开口,眉目间不再见往日的妩媚轻佻,而是带着认真,一字一句道:“今天,我是为自己来说媒。”
“知书达理说不上,奴也只有这勇气能比得上那郭家千金了。”
顿了顿,苏绣再度问出那个曾被他拒绝无数次的问题。
“绣娘见知府大人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孤身一人着实可惜了。为何不考虑考虑奴家呢?”
那双美眸直瞅着他,清晨的柔光映入她的眸,竟比平日更动人几分,也教卿离忧清晰地看到那藏在笑意下的期待和紧张。
眼波流转之下,让人情不自禁为她而沉醉。
“知府大人的意思?”
苏绣打量着他的神情,对于卿离忧的意思有些忐忑。除了眼神更幽深以外几乎没什么变化,难道又要像先前那般放弃了吗?这个难啃的闷骨头。
那她也没有理由再纠缠下去了。
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着,但满腔低落仍是难免。刚欲收回目光掩饰掉自己的失落,苏绣便听到眼前的男人开口了。
“我刚刚考虑了一下,似乎还不错。”
话音未落,未等她回过神来,便见卿离忧将画收了去,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眨眼间,画已无影。
就像事先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这亲事,我答应了。”
“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否则本官不介意把姻缘楼告破产。”他云淡风轻地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却自那上扬的眉梢流泻出来。
原来他一直在等,原来他是不嫌她的……苏绣怔怔看着卿离忧。
原来,太上老君并没有遗落掉专给人牵线的老板娘那根红线。只是她自己的那根红线中途被戏了个活结,线的另一端连着的,是卿知府卿离忧。
好在她自己循着那根若有似无的情丝,看清了另一端的那个人。
好在,她不曾放弃;好在,她有勇气。
正如小翠说的,每个人都有专属自己的那份爱情。
而她,苏绣,找到了。
……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