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我的搭档是完美的

“你小子欠锤炼！”办公室里，范天雷指指龚箭，下了这样一个论断。

“报告范教，我不能理解！”梗着脖子的龚箭盯着自己的老师，满脸愤懑。

坐在办公桌上的范天雷只是觉得好笑，一个莽莽撞撞的毛头小子什么都拎不清就在那里瞎喊，此时的他绝对想不到若干年后，还是相似的情景，还是相似的气氛，还是龚箭，只是小下巴不再仰着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低头俯视着自己，他的语调冷静自持：“报告参谋长，我不能理解。”却能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压力。

“你是不是不想在特战旅呆了？不想就说，趁早滚蛋。”

“报告范教，我想！但我不能看着陈善明牺牲……”

“牺牲你个头！人家名字好好在725人才计划上列着呢，停个职多大点事啊？瞎叫唤！你有这闲心还不如操心操心自己！”范天雷毫不手软地就一文件夹拍上了龚箭的脑袋，其实陈善明那事可停可不停，毕竟任务确实难度高，谁还没点失误啊，但范天雷和何志军一合计还是把他给停了，一来向上面表个态绝不偏袒，二来也可以警示一下龚箭，培养一下他们的团队意识，可谓是一箭双雕的事，没想到龚箭反应过了，弄巧成拙，差点就把真相给捅了出去，让范天雷郁闷不已。

龚箭有点愣，敢情是自己把事情给想得太严重了？可这都停职审查了，以后肯定得在档案上留污点啊！

范天雷像是看出了龚箭的疑问，拍拍他的胸口，压低声音道：“咱们是保密部队懂吗？”

龚箭恍然大悟，保密单位的档案系统都是独立的，要是领导决定少写点东西，虽说违反规定，却也不是难事。

“笨！太笨了！”范天雷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爱徒，“平常那点小脑筋都用在整陈善明身上去了吧？你们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我错了。”龚箭低下头，真心实意地认错。

“错哪了？”

“张衡是……”

范天雷跳下桌子，伸手止住龚箭，严肃道：“这件事除了陈善明那个版本我不想知道第二个版本。但是有句话龚箭你给我记住了！”

范天雷停下来，紧盯了龚箭几秒，沉声道：“有些错误可以犯很多次，有些错误只能犯一次，还有些错误一次也不能犯！”

龚箭看着自己的师傅，郑重道：“是！”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

龚箭找到陈善明的地方是靶场，看着他十发子弹毫无悬念地正中靶心，龚箭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后悔了。

陈善明回过身看见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顺手就把枪递给了他。

龚箭沉默无言地接过还带着那人体温的武器，瞄准目标，扣下扳机，同样是100环的成绩。

“我后悔了。”龚箭放下枪，目光却依然停留在自己的手上，他现在完全可以确定陈善明已经知道了一切。

“我不后悔。”对于这句类似于道歉的话，陈善明摇了摇头表示并不需要，“希望你也不要后悔。”

龚箭闻言愣了一下，细细咀嚼之后便猛然发现不对之处：“你当时就知道了？”

陈善明耸耸肩，算作了回答。

“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的数据？”龚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了在这种情况下可算是细枝末节的事上，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不是。”陈善明记得几个月前也有过相似的对话，当时自己反问了他，不像今天连否认了都觉得不够，“狙击手总会有个自己的判断。”

听着如此罕见的直截了当的回答，龚箭抬起头，有些迟疑：“那……你为什么不校正？”

“你需要这个犯错误的机会。”而我不想让你一个人犯，陈善明直视着龚箭的眼睛，慢慢说道，“小龚，你太顺了。”

什么？龚箭听着这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答案，一时竟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可是是你承担了这个错误的后果！”好半天，龚箭才抓到这个说法的漏洞。

“不是物质上的惩罚才叫惩罚，如果你没有受到惩罚，刚才就不会跟我说你后悔了。”

看着对面那人成竹在胸的表情，龚箭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更多的是莫名的心慌，你何必为我做这些？明明两个月前还剑拔弩张，就算努力配合却也并不心思单纯，一个想的是要证明自己，一个想的则是完成任务，可不知不觉中，两人竟开始全然为对方考虑，这是龚箭之前决无料想得到的。

“为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陈善明似乎早就料到他会问，微笑道：“我希望我的搭档是完美的。”神情轻松，眼神却是说不出的郑重与认真。

所以你让我犯错，你让我成长，却自己背负了所有的代价，因为你终于接受了我，不是任务观点的工作需要，而是真正从内心把我当做了搭档。龚箭觉得心有些涨涨的，几个月来，自己一直刻意地为之努力，为了证明，为了尊严，可当如此毫无准备地闯进那人的世界后又觉得之前所做的那些毫无意义。这似乎确实是自己想要的，但又隐隐觉得哪里出了问题，这个结果来得太艰难又太容易，以至于龚箭觉得一定是某些自己控制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龚箭，我知道你一直这么坚持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现在我认可你了，你的目的达到了，你也可能就不想和我继续搭档。”陈善明顿了顿，止住想要说话的龚箭，”但是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现在轮到我了，向你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搭档。”

龚箭沉默，不可否认自己之前确实有这种想法，可是早就在不知什么时候慢慢烟消云散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刚刚在听到他的认可时，自己只有满心的喜悦。

把手扶上陈善明的手臂，龚箭说道：“善明，你不需要向我证明你自己，是我们需要向范教证明我们能够真正成为一对优秀的搭档！”

陈善明露出了几乎看不见的如释重负的神情，随即举起拳头，缓慢而又坚定地吐出誓言：“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龚箭笑了一下，举拳相击。

这是他们第一次立下这样的誓言，却必然不会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