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缨是我外孙不错,照顾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她是你的女儿,你当真舍得弃她于不顾,一心求死?现在她还小,又是乱世,带在我身侧自然无事,若是你身故,蒋氏以主母遗子之名命令她归家,我应是不应?”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在我这个外祖家长大成人。这些,你难道不明白吗?”
蒋氏嫡女,出于李家,这未来又有什么前程?
他言语直白,字字锥心,不过是为了让女儿莫要因在这世间了无牵挂,撒手而去。
他的外孙,怎能刚出生就没了母亲,他未白发,怎能华发未生失了明珠。
他说的,蒋李氏都懂,可她已经看见了那年圆月下,那位对她回眸一笑,生得清风朗月的红衣少年郎。
少年灿灿生辉光,却为国战死沙场。
“父亲,他来接我了......”只一句,牙帐内便再没了生息。
“书儿——”
牙帐外,李遂似有所感,再顾不得世俗之礼,直接冲入帐内,只来得唤一句蒋李氏的小名,却再唤不回她的魂魄。
他的女儿,终究是弃了他这个老父亲,弃了女儿,去寻她心里的少年了。
当年,他真的,做错了吗......
他只是个不愿女儿年华蹉跎,出家落发的父亲罢了。
可那仿佛会吃人的蒋家......
李老将军叹息着,擦去了泪,唤了云嬷嬷他们进来。
“哎,若是阿缨日后不愿归家,那便不归吧。”一个姑娘家,他养得起。
......
蒋缨尚未满月,便没了母亲,李老夫人自然对她珍之爱之,怜惜万分。
说着北上,可北边战事忽起,他们一家老小自然不愿再卷进战火之中。
刘氏本就处事不公,奢靡之风盛行,于国无利,于民无益,如今改朝换代,也只能说是老天看不过眼,降下来这场祸事罢了。
李老将军被众人说服,于是一路东行,入了贞定。
蒋缨,便于此地长大。
待她记事,却改缨字为双字,唤了郦因。
外祖父取的名字虽好,可如今这世道,不允许她一女子建功立业,若是在那戍边,她尚可手持长缨,驰骋沙场,可这皇城之内——
如今,已经是朱氏王朝的天下了。
李曾是前朝国姓,李老将军这等与新国而言仍为旧朝之人,心狠一些还能将其称乱臣贼子,若想避世求安,只能改名换姓。
蒋缨改名,也是为了让外祖父心中有所慰藉,李于郦,因藏缨,外祖半生戎马,壮志皆匿于其间。
李老将军摸了摸她细软的发,满眼感伤:“阿缨,以后这缨字,便唤作你的乳名吧!”
蒋郦因乖顺着点头:“阿缨都听祖父的!”
突然唤了这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蒋郦因心下无奈,长者赐名,她岂能辞。
只是不知,这片天下,是否还有第二个蒋郦因,她用了这名字,那定国公府的嫡女,又该唤何名?
此刻的她,对京都,一无所知。
贞定离京城不过半日路程,李老将军早早便在安置好家中妇孺后便传讯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