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1

陆为握着方向盘，窗外的风景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他的眼帘。他微微偏头，目光不经意间瞥向副驾座空荡的位置，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南澈确实变了。曾经那个嚣张跋扈的身影仿佛就在昨天，而现在的那个人，却像是一片轻薄的羽毛，风一吹就会飘走。他的手依旧修长白皙，但如今更显得骨节分明，仿佛是被岁月削瘦后的痕迹。

两人从一年级开始就是同班同学，可直到高中之前，他们几乎是水火不容。陆为从小就是班长，成绩优异，总是规规矩矩；而南澈则像是一个永远不务正业的存在。小学时，他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到了初中，他就敢翻墙去网吧，头发很长扎着小辫子，叼着棒棒糖在校门口闲逛。那时候的他，笑起来张扬又自信，天不怕地不怕。

高一下学期的那个星期三，成为他们关系转折的关键时刻。那天轮到陆为检查校园纪律，当他准备回教室时，意外地在学校角落里发现了南澈。只见南澈正用脚踩着一个同学的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对方。那人不停地求饶：“澈哥，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放过你？给我个理由。”南澈咬碎嘴里的棒棒糖，随手将棍丢在地上。“孙晏，你不是第一次了。”说着，他再次用力踩下去。

“南澈，你在干什么？！”陆为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推开南澈。“搞校园霸凌就通报给学校！让你退学！”

南澈被推得踉跄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他拍了拍衣服上被推过的痕迹，冷冷地说：“你谁啊。”尽管声音不大，却让陆为感到莫名的压迫感。毕竟好学生面对不良少年总会有种本能的排斥和恐惧。

“嗨，是小班长啊。”看清眼前的人后，南澈的眼神突然柔软下来，带着几分玩味叫出这个称呼。“孙晏，快谢谢班长，要不是他，你今天可没救了。”

“谢谢班长谢谢班长。”孙晏连忙道谢，然后匆匆离开了。南澈看着他那窝囊的背影，忽然大笑起来，转过头看向陆为，双手朝他伸过去。“逮捕我吧，阿sir。”

那一刻，陆为觉得眼前的南澈与往日不同。现在的他像一只柔软无害的小猫，让人怜爱，让人想保护。然而，在此之前，一直都是南澈在保护他。

那一场变故确实击垮了南澈。陆为至今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场景——医院的走廊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四周。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南澈满脸泪水，一颗颗泪珠砸在他的手臂上，温热的感觉如同冰锥刺入心底。

“陆为，求求你，救救我爸，求求你了，我没有钱了，求求你借我一点钱好不好。”南澈死死攥住陆为的衣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不停地抽泣，眼泪怎么也擦不完，陆为只能不停地为他擦拭。

“好，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那天，陆为没有再回来……他不知道南澈是如何接受父亲去世的消息，又是如何面对父亲的背叛，更不知道他是怎样照顾病倒的母亲，主持丧礼的。这些他都不知道。

至少，他应该在那里陪着他的。

陆为扶着方向盘，按了按太阳穴，试图驱散那些纷乱的记忆。“没关系，既然找到你了，那咱们就来日方长。”他轻声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