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

沈翊一路都快把自行车蹬冒烟儿了。

他很快就到了槐花巷。

把自行车停好锁上，沈翊看了看温眠家的那层楼，抿了抿唇，没有立刻上去，而是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握着挎包的带子，怀着有些紧张的心情上楼。

上了六楼之后，他在鞋柜子里找到了钥匙，把钥匙插入锁孔。

“咔嗒”一声，门开了。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沈翊觉得，自己前面的两次，可能都给房子的主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坐吧，站在那里做什么？”

沈翊听见声音，循声望去，看到温眠从阳台外走进来，她捧着一盆绿萝，半扎着长发，静静地看着他。

被她这么看着，沈翊莫名有些紧张。

他在心里舒了一口气，慢慢坐下来。

温眠坐在他旁边，两个人隔着一点距离，不远也不近的，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这么多年，你过得还好吗？”

温眠率先开口。

沈翊嗯了一声：“挺好的。”

温眠把绿萝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注视着沈翊：“警局的待遇很好吧，看你白白胖胖的。”

沈翊懵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我……很胖？”

温眠笑了。

“没有，你看着比小时候好看许多。”

提起小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沈翊小心地问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温眠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警察，我以为你回去查了。”

沈翊垂眸：“就算是警察，在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也不能私下用特权随意调取民众的身份信息和隐私。”

温眠眼睫微微一颤：“挺好的。”

“人总是会变的，我以为再次见到你，你大抵不会再是我记忆里的样子了。”

温眠微微一笑：“没想到，你还是这样，除了长大了，容貌变了，其他的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沈翊看着温眠，突然说道：“其实我的变化很大，只是，这些年我们分开，不在一起，所以你不知道我十几岁的模样。”

温眠问道：“有照片吗？”

沈翊摇了摇头，见温暖垂下眼睛，又连忙说道：“我可以画出自己各个年龄段的样子给你看。”

“不急，如果你晚上没有别的事情的话，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吧。”

沈翊应下了。

温眠看着他，道：“我知道，你想问我这些年的事情，又害怕撕我的伤口，才保持缄默。”

沈翊没否认，但他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勉强你说出来。”

他长大以后，才明白当年温眠为了保护自己，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对于一个女孩儿而言，有多么残忍可怕。

他不想让一个经历了这么多的女孩子去回忆那些可怕的记忆。

温眠淡淡笑了笑：“过去二十年了，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那些人，早就死了。”

温眠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出死亡，沈翊抿了抿嘴，没有去追问。

“我把你送走之后，回到了那个地方，等着他们回来。”

“那一天，他们一起。”

沈翊握紧了手，指甲掐进肉里，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干巴巴的安慰可能都是刺向别人伤口的一把刀。

“我出去了，把门锁上，然后放了一把火。”

“我沿着那条公路走，一路走到了一个村庄，在村外等了好几天，等身上的淤青全部消下去之后，我进去讨吃的。”

“村里的人把我送进福利院，上完九年义务教育之后，我没有继续读书，而是开始打工。”

“最后，又稀里糊涂地走上了写作的道路。”

“竟然还写出了一点成绩，出版了几次书。”

“槐花巷的房子，就是我用稿费买下来的。”

“到如今，我已经写了十年的小说了，现在的职业，是一个全职作家。”

沈翊道：“好厉害。”

温眠抱着一个枕头，靠在沙发上：“我的腿，是落下的残疾，不算瘫痪，但是需要多次手术，而且不能保证痊愈。”

沈翊看着她的下半身，他们见了三次面，但每一次，温眠都穿着长纱裙，裙子很长，能覆盖她的脚面。

温眠注意到沈翊的目光了，她很坦然：“因为手术，再加上幼年时期受过伤，我的腿不好看。”

“而且穿裙子，方便我如厕。”

这一天，他们聊了很久，直到下午四点的钟声敲响，他们才意识到时间过去了很久。

“我吃饭比较早，你介意现在就陪我一起去一趟超市买菜吗？”

沈翊起身：“不介意，我来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