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那年元宵佳节，明灯满都，吆兮喝兮，元花上华。

明灯延千里，星汉仍灿烂，人间春正好，宫墙冷更清。

这个冬天很太平。

云陌侍立在江羡仙旁边，低头望着朱门下如蚁潮般的考生，小声提醒她：“陛下。”

“走吧。”她转身离去，身后留下万千繁华。

烟花升起，在夜中炫丽的炸开，流光四散，亮了整片天，为冕旒和黑龙袍罩上一层金边。元宵花灯衬她更凄冷，逆着光，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下朱门，淡淡扫过一众考生，她便入殿检查考试用物。

少顷，她在众人跪拜中坐上皇位，一缕烟花的流光从正门透来，照亮了她的脸。

一双清冷的眸子阴阴看着他们，冕旒更为她的眼蒙上一层阴影，使她的眼睛看上去更为深邃。

“考生入座――”

司礼官高喊道。

“大齐神昭五年元宵恩科，受陛下诏，揽四海才子，于乾元殿――”

“始――”

考生均持笔作答，大殿又恢复一片寂静，时不时传来烟火炸开的声音。

江羡仙望向敞开的殿门，一丝流光乍现，把夜空染的五光十色。那一抹光投入她眼眸，深褐色的瞳里闪过难得的平静。

再望向考生，她竟觉得最后的那个考生异常眼熟。

白袍袭身，垂头提笔，清秀又柔和，许是哪家贵公子罢了。

当最后一抹烟火在夜里散尽时，宫内的长钟敲响，窸窸窣窣一片翻纸声，考生起身交卷。

江羡仙再寻方才那个人时，却怎么也寻不到了。

“陛下？”

低声下气的声音将她从失神中唤回，她把杯中最后的茶饮尽，起身吩咐道：“卷子送至南书房。”便快步离开。

“云陌。”她将整理考卷的云陌叫来，问：“朕先前开放女子进科举之事，明年便可完成吧？”

“回陛下，此事明年必成，只是那些老臣心有不甘呀。”

离去的步子顿了一下，江羡仙回转身，宫灯弱光，她整张脸都蒙在冕旒的阴影之下，令人愈感恐怖。

她露出一抹瘆人的笑：“你在那群老臣之内吗？”

云陌打了个寒噤，战战咧咧的说：“微臣不敢，臣也有数个女儿，自然希望此事落成。”

一只手不轻不重地落在云陌肩上，他更加害怕了，直冒冷汗。

“劳烦云大人告诉他们，逆此事者，杀无赦。”

“是……臣，恭送陛下……”

他跪在她身后，直到江羡仙彻底离开，他才敢起身，扶着柱子大汗淋漓地喘气。

南书房

灯火飘摆，怎么也照不亮江羡仙眼底的冷，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朱笔落下，又断了一位学子的仕途梦。

突然，下一份考卷令她愣了许久。

［十盐九税，商贾高抬之，黎民苦矣。朝廷进之，以贾代卖，定高低极价，福民也……］

她又想起考场上那个似曾相识的公子，无厘头的便认为这是他的。

少时，她将此卷批入进卷一类，熄灯归宫。

京师灯满千户，如花遍野，隐隐还有烟花声传来，回荡在清冷的不像话的宫内。

那一刻，独自徜徉在冷风中的江羡仙，回头向宫外的灯红明艳望去。

那一刻，和家人欢聚一堂举杯共饮的云昭，侧头朝窗外灯火辉煌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露出一抹相似的笑。

“今年元宵，甚好。”

一个盛大的烟花升起，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