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啊——”
一声声悲壮而又凄厉的咆哮响彻天启……
那声音颤抖着,声嘶力竭,声声泣血,响彻天地,仿佛是最后的挣扎,仿佛是竭尽全力的呼唤……
他的喉咙像是被撕裂开来,“明明只差一步了……”
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涓涓血流溅在地上,叶鼎之被人扛在肩上,一身武艺的他,此时却没有半分力气挣扎,眼见离景玉王府越来越远,他的大脑阵阵晕眩,记忆在脑海中闪现,曾经对文君许下的承诺浮现在眼前:
“你等我半年,我会回来的。”
“你想吃草原的牛肉,那就去草原吃。”
“像拜佛国的菩萨,那就去佛国拜。”
“想喝南诀凉茶,那就去南诀喝。”
“想乘船东游,那就去东边最大的大海,登船启航。”
“天高海阔,不在这笼中天启……”
……
文君,差一点,我就可以带你远走高飞……
半年前的那一日,顺风,易出行,远游,不归……
文君,那一日,我便该带你走的……
文君……对不起……
被人扛在肩上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叶鼎之头晕乎乎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景物似是长了腿一样,变得虚无缥缈,模糊不定。东君,司空长风,还有洛师兄,是我,连累了你们……
眼眸好沉,沉到连睁开眼睛,都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可他不甘心,不甘心明明离文君只差一步,为什么却还是不能救出她……
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的眼睛已看不清眼前风物,却听见不远处突然出现的刀剑之声,是谁?又有人来杀他吗?还是……?
叶鼎之努力睁开眼睛,隐隐可见模糊的三个人影,其中一人身着浅衣,头上无发,像个和尚,还有两人模糊不清,三人正在与周围诸多人影缠斗,看不清真假,辨不清虚实……是,援军吗?
他提聚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发出声音,却不料身后一痛,彻底失去意识……
两日后。
叶鼎之突然惊醒,身上疼痛异常,他环目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院子里,长期行走江湖的他顿时警觉,这是哪里?那天见到的那几个人,又是谁?
他不顾身上的疼痛,踉跄着出门而去,不料与迎面要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爹爹,你醒了!”
一声带着惊喜的少年声音响起。
叶鼎之晃了晃脑袋,一瞬间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眼前之人好像从未见过,他闭了闭眼睛,想要从这几日模糊的记忆中搜寻此人的影子,浅衣,无发,少年,记忆终于重叠,是他在失去意识之前见到的那个人,那天好像有三个援军来过,不是幻觉!
既然如此……叶鼎之突然睁大了眼睛,激动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文君如何了?”
少年将端着的药水放置一边,扶叶鼎之缓缓进屋,坐于床榻之上,这才道:“爹爹放心,娘亲已经救出来了,不会再嫁给那景玉王了,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可以……”
“你等会儿……”
叶鼎之打断了少年的话,什么爹爹?什么娘亲?什么一家三口?
自己什么时候和文君成的亲?什么时候有的儿子?看来自己真的死了,不然这幻觉怎会如此离谱?
“你……你是?”叶鼎之不确定地问道。
“爹爹,我是您的儿子呀,我叫叶安世,也叫无心。”
叶鼎之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长得很帅、很威风,颇有自己的风范,一双大眼睛、双眼皮,像极了文君,难道他真是自己的儿子?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无心似是清楚叶鼎之的疑惑,他微微一笑,端起一旁的汤药,搅动两下,又亲自尝了一口,不凉不热,温度适宜,正好可以喝。
“爹爹,您的伤有些重,您先喝汤药,喝完再听我慢慢讲。”
不知怎的,叶鼎之居然觉得面前的少年很亲近,也便很相信少年的话,那种感觉就像——父子连心一般。
方才听这少年说文君无事,已经救出来了,叶鼎之也安心了不少,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在少年温暖的笑容中,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无心唇角含笑,深色的瞳仁如同黑夜般宁静,看着叶鼎之的眼神中是那样的深情而孺慕,细细看去,那好看桃花眼角中,似乎藏着一汪潮湿的晶莹。
“爹爹,我终于找到您了……”
无心喃喃欲涕的声音,令叶鼎之心疼不已,仿佛勾起了心底最柔软之处,他颤颤地伸出手,替眼前的孩子,拂去了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
“孩子,别哭……”
明明现在的他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却不知怎的,在眼前这孩子一声一声的“爹爹”中,居然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他的爹爹。
多年来压抑的情感终于绷不住,自心底喷薄而出,无心一把抱住叶鼎之,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哭声隐忍而悲凄,多年来孤苦无依的他,关于爹爹的最后一点记忆,只有小时候被他一手抱在怀里,而另一只手,握着那柄长剑,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
爹爹,终于又见到你了,安世好想你,好想你……哪怕这是一场梦,安世宁可抱着爹爹死在梦里,也不愿醒来。
无心哭了多久,叶鼎之就抱着他多久,直到他哭湿了自己的衣服,直到他悄悄从自己的怀中钻出来……
无心抹了一把泪,开始了他的讲述:“爹爹,那日,我和朋友在路上遇到坏人追杀……”
无心认真的说着,叶鼎之仔细地听着,正讲到关键之处,门外突然响起阵阵嘈杂之声。
“你个小夯hang货…”
“是夯ben货,ben!”
无心笑了笑,是萧瑟和雷无桀的声音。
“好你个小兔崽子,不说实话是吧?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叶鼎之抬起头,是东君的二师兄,也就是雷梦杀的声音。
几个人在外头吵嘴,吵着吵着,就吵到了叶鼎之和无心的屋子里,其中雷无桀的一只耳朵,还被雷梦杀握在手里。
。。。
几个人面面相觑,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
还是百里东君见叶鼎之醒过来,率先出言,打破了安静的空气:“云哥,你终于醒了,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叶鼎之见好兄弟无事,便也松了一口气,他最怕抢亲一事连累东君,连累百里家。
“你们……这是……”
叶鼎之见众人的样子,也是一脸疑惑,“这两位是?”
他看向雷无桀和萧瑟,发出疑问的同时,又将目光转向无心:“想必就是安世的朋友吧?”
“他们不是朋友,”无心应道:“是兄弟!”
萧瑟和雷无桀刚提起来的心顿时一阵欣慰,连雷梦杀都悄然松开了雷无桀的耳朵。
“哎我说,”雷梦杀双臂一抄,一如既往的浪荡公子模样,指了指一旁的雷无桀,道:“这小子见了我上来就叫爹,还对我张牙舞爪的,我明明只有寒衣一个女儿,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个混小子,一定是不知哪来的小骗子,你这边怎么样?”
雷梦杀期待地看着叶鼎之和无心二人,希望能得到答案。
然而几个人却是面面相觑,一个比一个茫然,没有人知道确切的答案,其实就连无心、萧瑟、雷无桀三个穿越之人,也没搞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琅琊王萧若风道:“我也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自称叫萧瑟的小兄弟,硬是叫我叔叔。”
众人目光一下子齐齐看向他,萧瑟见状撇了撇嘴,罢了,谁叫他们三个数他最为年长呢,还是他来解释吧,虽然他也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那一日,我和无心、雷无桀三人一起,在前往雪月城的路上不断遭人追杀,经过一片湖泊之时,遇到高手突袭,敌人中有人武功已达到逍遥天境,而我们三人中,我没有武功,雷无桀初出茅庐,无心年纪尚轻,虽然天赋很高,但尚未破境,不是那人的对手,一番打斗之后,我们三人皆身负重伤,就在我们打算拼命之时,湖水突然出现异象,一条巨大的漩涡骤然成型,将我们三人卷入,然后我们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之时,我们就看到有人抢亲,有人阻拦,无心一眼便认出了……”萧瑟看了看叶鼎之,继续道:“我们见他毫不犹豫加入战场,我和雷无桀便也跟着加入了,而且这个时候我们发现,我们身上的伤不但全都好了,而且功力大增,于是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人解决了,然后就跟着无心,救出了……叶叔叔和易……”
“叶叔叔”三个字,萧瑟勉强能说出口,可易皇妃毕竟曾是他父皇的妃子,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当然,大家都懂。
几个长辈全神贯注地听着,满脸不敢相信,这也太离奇了,而且疑点重重,但是想问三个小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雷梦杀突然出声:“我还以为哪冒出来个傻小子非要做我儿子,没想到连萧瑟也这么说。”他胳膊肘碰了碰萧若风:“七师弟,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萧若风还未回答,无心起身给诸位行了一个标准的佛礼:“无论怎么回事,我们三个见到故去的长辈都是开心的,我想诸位前辈也同样是开心的,不是吗?”
众人微愣,然后皆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无心:“爹爹,我要做天下第一,保护你和娘亲……”
雷无桀:“爹爹,你是不是偷偷逛百花楼又被娘亲打屁股了……”
萧瑟:“叔叔,我们造反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