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伙计听见这话犯了难。
虽然说现在东家的确在铺子内,但掌柜的陪东家进去前说过,东家最不喜欢有人在她看账的时候打扰,所以他们这些人都对东家所在的房间敬而远之。
可面前这位一看就是大顾客,若是就这样放任她转去别家,他自然是不会甘心的。
“贵客可否告知想要的品类和数量?我去请东家的时候,也好一同回禀。也为贵客省去不少时间,不是吗?”
店里伙计思索再三,斟酌好语句后才开口。
就是想先算清楚这一份的收入,够不够让他心甘情愿的被东家和掌柜的责骂。
陆景在得到朱蕴的首肯后,让伙计附耳上前,跟他说了几种专供皇室所用的纸张以及笔墨砚。
这些东西给伙计听的一愣。
“这……贵人提的这些,都不是寻常人能用的,感问贵人的身份……”
他刚说完这话就被陆景手中拿着的铜牌所吸引。
然后他朝朱蕴拱手作礼,又招呼另一个伙计前来作陪,安顿好这边后他匆匆朝后院走去。
昭闻书铺能把生意做至御前以及宝钞司,足以说明其有一定的实力,对于铺子内的伙计的要求也就更高。
因而当陆景拿出大内的铜牌时,那伙计自然也清楚朱蕴的身份不是他能打听的,故而急匆匆的去寻自家东家前来。
当伙计敲响房门的时候,窦昭刚好放下账本,得知宫中贵人想亲自和她谈生意,这让她起了一丝疑虑。
大内所用纸张品种繁杂,虽没有被她昭闻书铺一家垄断,但方才提到的,露皇宣和玉版宣并不在书铺承接的生意当中。
况且每每宫中来人采购,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内监,何时有贵人会亲自跑这一趟?
再者窦昭一直住在真定的庄子里,这次回京是王映雪以过节为由,拉她回来给窦明做配。她本就待不了几日,怎么就这么凑巧,刚来铺子就有贵人要见她。
“按说我的身份不能被发现才是。”
窦昭自言自语道,而后拿起围帽戴在头上,就开始发号施令。
“将贵客请到会客室,奉茶,好生招待,我即刻就去。
周掌柜,请人的事还劳烦你亲自走一趟,别让贵客觉得是我们怠慢了。”
“东家放心。”掌柜应下后就带着伙计离开了,只剩下素兰姐妹跟在窦昭身边。
素兰好奇的看向窦昭,“小姐为什么先让周掌柜过去?是觉得外面的那位贵人有蹊跷吗?”
窦昭围在桌子前转了几圈,手里的账本拿起又放下,直到被素兰打断动作,他才停了下来。“我也没见过几个宫里的贵人,最大的官就是我五伯了。
谁知道外面那位是什么脾气?我这是……是紧张。”
听见窦昭这话的素心素兰对视一眼,捂嘴笑了起来,她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居然也会紧张,可真是少见。
最终窦昭还是选择什么都不拿,直接朝会客室走去。
一进门她就看见坐在桌前的朱蕴,此刻她整对比着两种纸张,看上去好像真是来买纸的。
不过,直觉告诉窦昭,朱蕴绝对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这位贵人怎么知道我这里有露皇宣的?”窦昭先发制人,径直走到朱蕴面前屈膝行礼。“贵人,有礼了。”
其实从窦昭出现在门口朱蕴就发觉了,但她没有先开口,而是用余光一直标着窦昭的动作。
“东家客气。”朱蕴坐直身子,仔细大量起眼前人。
即使被白纱遮住面容,却也依稀能看出她是个没人坯子。“素问昭闻书铺分店众多,更是将生意做到大内。故而……我想来认识一下背后的老板。
原以为东家会是老成持重的夫人,没想到竟是巾帼须眉的小娘子。”
“贵人谬赞了。只是还想问贵人是从何处知晓的。”窦昭不会被三言两语夸上天,尤其这个问题还关乎到昭闻书铺的未来,她更要谨慎、再谨慎。
朱蕴知道窦昭在担心什么,她也不是卖关子的人,“今日本宫出宫,远远的看见你铺子的伙计给宫里的采办太监说话,一摞摞御用纸张运进宫。
这种小事本宫向来不关注。只不过,那小太监还交了一个锦囊给伙计,这就让本宫好奇了。”
这句话一出,朱蕴便开始细细观察屋内所有人的表情,除了那个姓周的掌柜表现得还算镇定,女老板看不清面容外,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甚至还有一思惊恐。
“收买内监,打探大内的消息,这可是死罪啊。”
窦昭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握紧,她看出来朱蕴此行目的不纯,没想到居然是被她撞见现行。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挥手示意素心姐妹和周掌柜退出去。
而后她摘下围帽,将自己的脸暴露在朱蕴面前,“荣德长公主殿下。
不知殿下想用这件事换什么?”
“真是个聪明的小娘子。”朱蕴欣然一笑,并没有追问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身份。
“抵死不认的叫愚蠢,只有聪明人才会化劣势为优势。你很合本宫胃口。”
窦昭松开拳头,反握住微微颤抖的手,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赌对了。“殿下谬赞,我只是觉得若果殿下想,那么您和我就不是在这里说话了。”
朱蕴再次感叹,怪不得她小小年纪就能经营偌大的昭闻书铺,就这份心性和胆识就不输一般人。
她强装的镇定还有颤抖的手臂朱蕴看的真切,却也不想拆穿。是人就会有想要守护的人或是物,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到不被七情六欲所困扰。
“行了,记住你说的话,本宫想好交换条件之后会派人来找你的。”朱蕴没有再逗留的准备。
已经在这里耽误够多的时间了,为了不暴露自己来书铺的目的,她还买了几卷宣纸,佯装成真是买纸来的。
朱蕴走后,窦昭也带着素心姐妹回了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