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已经使尽了窦明全部的力气,此时她后背沁着冷汗,腿也早软了,没能叫下人看出一丝怯意来。
“门外大约只有三人,方才我刺伤了一个,余下的两个,我们院子人多得是,大家不必怕。”
“好,我们不怕!”
刚才窦明那一招确实有用,既伤了门外的人,也给了院内的人一些鼓舞,更让他们知晓了门外人数并不多。果然如一开始窦明所言,这些流寇土匪针对的并不是他们栖华苑,只是一路抢掠至此,停留的人并不多。若是发觉苑内人多还不好对付,他们自会撤去。
门外那个被伤着的还在哀嚎,另外两个人在怒骂,却也不敢再用身体撞门了。双方僵持不下,没过多久,似乎是觉得一直停留在一家院门前不划算,门外的声音渐渐远了。
“窦姑娘,他们似乎离开了。”
玉枝从门缝中往外瞧,确实没再见到人影,只是街巷上货架倾倒,满地杂乱,还零星散布着血迹和尸体,着实骇人。
“这些流寇是如何入了城中?竟敢光明正大地杀人越货,天子脚下,他们未免太大胆了!”
“此事待圣上回京自有裁决,我们便不多议了。”窦明转移了玉枝的话题,对院中的仆从吩咐道:“今夜有惊无险,幸得我们满院上下一心,不过这些流寇如今还在城中流窜,怕是后半夜也没法消停了。大家也都戒备着,谨防流寇再度返回闯门。我也知道大家担心家中亲人,待外面平静后,我准允大家返家探亲,但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我们自己的性命。”
“多谢窦姑娘,奴婢定然守好这栖华苑!”
窦明也无心入睡,她想着外面的乱子,想着不知安全与否的姐姐,想着窦家的长辈,想着……或许会在哪个酒楼喝酒,也或许在带队剿匪的魏廷瑜。
母亲说,魏廷瑜已经去兵马司任职了,若按上一世的时间,今日正轮到他当值。如今流寇再次入京,若他在位当值,或许已经被流寇所杀了,若他没在,也逃不开疏于职守而受罚。
脑子里的思绪越来越多,已然杂乱了。窦明有些头疼,她不适地按了按太阳穴,回屋倚着靠椅歇了会儿。
“玉枝,若是云双回来,立刻来回禀我,院中的仆从们也守得辛苦,待天明时,给他们一人发些赏钱吧。”
“是,窦姑娘。”
玉枝领了命令正要出去,又见窦明面色有些泛红。
“姑娘,我早先便瞧见您在扶额,可是有哪里不适?”
“无妨,大约是被那流寇吓着了,出了惊汗,现下有些头疼,我歇会儿便好了,你去做别的事吧。”
玉枝出去后,窦明撑着身子将烛火剪亮了些,支着沉重的头不断梳理今日之事。说实话,她不敢面对天亮后将会到来的结果。上辈子,她的一生都结束在了今晚,她不知母亲后来如何了,也不知姐姐窦昭和魏廷瑜如何。漫长的夜,用来等待一个可能不太好的结局,这着实是有些煎熬,正如她上辈子倒在冰冷的长夜,等待见着魏廷瑜最后一面时一样煎熬。
那时她真是傻极了,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竟还要傻傻撑着最后一口气非要见魏廷瑜一面。那段时间太痛太难熬,但她还是见着了人,替他解了那些誓言。誓言既已解,纵然两情相许,这一世,他们终究无缘再续了。
窦明望着摇曳的烛火发呆,许久之后,她才愣愣地自言自语道:“若是这一次我仍不得善终,只求将我余生的福气散给所有在乎我的和我在乎的人,让他们都能圆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