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量体裁衣

沈卿卿屏退众人，只留下她和萧时衍在殿内。

　　饰官如蒙大赦，连声应下，脚底抹油出了寝殿。

　　春夏会意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殿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沈卿卿的目光落在萧时衍身上，开始思量从何处下手。

　　这量体裁衣，总得知道肩宽、腰围、袖长……

　　……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萧时衍面前。

　　“得罪了。”沈卿卿轻声道，拿着软尺走向萧时衍。

　　萧时衍刚看完伤，还是坐着的姿态。于是沈卿卿不假思索，绕到萧越的后方，沈卿卿先量他的肩宽。

　　软尺轻轻搭在他的肩上，隔着薄薄的衣料，沈卿卿几乎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

　　背后突然覆上柔若无骨的手，萧时衍微微皱眉，显然对这种近距离的接触感到厌恶。

　　沈卿卿心中忐忑，生怕他一个不高兴，给她一巴掌。

　　量好了肩宽，接下来是腰围。

　　“好啦，肩宽量完了。你站起来吧，萧时衍。”

　　萧时衍起身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他在这里被叫贱奴，贱种，野种，这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

　　沈卿卿拿着软尺，小心翼翼地绕到他身后。

　　萧时衍的身形比她想象的还要精瘦，腰身劲瘦有力。

　　当软尺环上他的腰际时，沈卿卿明显感觉到他身体一僵。

　　她屏住呼吸，快速记下尺寸，然后迅速收回软尺。

　　他微微侧过头，背后的人正目光专注地盯着标尺，长睫抖动，浑然不觉地嘟囔着尺数。

　　就像一朵天然无害的小白花。

　　可惜剖开来，汁液是带有剧毒的。

　　萧时衍垂眸，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厌恶她的触碰，却又不得不强忍着。

　　一股报复的念头在他心中涌起，却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沈卿卿额角渗出一层细汗，总算是量完了关键尺寸。

　　她努力保持着镇定，将软尺收好，抬头对上萧时衍的目光。

　　“还有……” 沈卿卿的声音有些发颤。

　　“还有袖长。”沈卿卿强作镇定，伸出手去量他的袖长。

　　萧时衍的手臂修长有力，指节分明，骨节突出，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沈卿卿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肌肤，一阵凉意传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萧时衍的目光落在她微颤的手指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他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摆弄，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女人，前几日还对他百般羞辱，如今却如此殷勤，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接下来沈卿卿蹲下身，萧时衍直挺挺地站着，冷眼旁观沈卿卿的动作。他看到沈卿卿蹲下身，任由昂贵的绸缎衣物沾染地上的灰尘时，他还是不由得一愣。

　　沈卿卿将软尺一头按在萧越的脚边，另一只手努力够了够才能按在萧越的腰际，眨巴着大眼睛确认着上面的数字。

　　这位次颠倒的局面让萧越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十分奇妙怪异的感觉。

　　平日里，只有他跪在地上仰头瞧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的份儿，而她的眼神也满是轻蔑与不屑，看他就会脏了她的眼一般。

　　而此刻，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正伏跪在他的脚边，仰着头。

　　腰腹间的那只手因为发酸而轻颤，无意地挑动着萧时衍的每一寸神经，殿内前不久发生的事猝然旋上他的脑海。

　　心中一个疯狂的念头陡然生出。

　　他真想，真想将她的头重重地、牢牢地按下。

　　让她的眼睛再也流露不出轻蔑与不屑，只能流泪。

　　让她的嘴再也说不出那些刻薄的话，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只能不断地吞咽。

　　萧时衍眼底情绪翻涌，左侧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出几寸。

　　沈卿卿全神贯注，对萧时衍的异样浑然不觉，此时正好读完了尺数，站起身，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搞定！”

　　她将尺寸一一记录在册，递给一旁的饰官，“按这个尺寸，尽快做好衣裳送来。”

　　“是，公主殿下。”饰官恭敬地接过册子，躬身退下。

　　沈卿卿记得原主是让萧越住柴房的，春寒料峭，萧越一身伤，衣物还是破的，实在冻得不轻。

　　沈卿卿转过身，看向萧时衍，“你暂且住在这偏殿，等新衣做好，我再为你安排其他住处。”

　　萧时衍陡然回神，生出一种对自己方才荒唐行径的唾弃。

　　即便他是烂泥里摸爬滚打的卑贱之躯，也不该自甘堕落对这个心若蛇蝎的女人起心思。

　　要报复她，不应该把自己搭进去。

　　萧时衍神色淡淡的别过脸去，“不必。奴当不起公主如此厚爱，奴还是睡柴房吧。”

　　沈卿卿也不恼，只是婉儿一笑，“这侧殿虽然简陋了些，但胜在清净。你安心住下，我会让人每日送来膳食。”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等你睡下，我再睡。”

　　萧时衍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

　　夜深了，沈卿卿困倦地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朦胧中，她感到有人靠近，猛地惊醒，一头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唔……”沈卿卿吃痛地捂住额头，抬头望去，只见萧时衍站在她面前，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神情阴郁，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

　　萧时衍的目光落在她略显凌乱的衣衫上，想起她之前的种种残暴行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三天前，沈卿卿为了杀鸡儆猴，眼睛都不眨一下将一根金簪刺进了一个婢子脖颈中。

　　血溅了他一脸。

　　现在的沈卿卿，越是装得人畜无害，他越觉得可笑。

　　他恨不得马上摆脱在这里沦为阶下囚的日子，亲自撕开她的面具。

　　让她尝一尝沦为玩物的滋味。

　　让她尝一尝人人尽可为刀俎，只有她为鱼肉的滋味。

　　但是现在的他还没有这个能力。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走到侧殿的床榻上躺下。

　　锦被柔软，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中的烦躁。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沈卿卿为他量体裁衣时的模样。

　　她的手指纤细柔软，触碰在他肌肤时，竟让他感到一丝异样的感觉。

　　萧时衍猛地睁开眼睛，心中暗骂自己荒唐。

　　这个女人，作恶多端心思歹毒，他怎能对她有丝毫动摇？

　　他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去想沈卿卿。

　　然而，她的身影却如同魔咒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以入眠。

　　而沈卿卿就不一样了，前前后后收拾屋子折腾一番，刚刚只是眯了一小会儿，此刻沾枕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