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王兴家的愣住了。
一旁坐着裴愠之倒是淡定,她贴身丫鬟却是一脸见了鬼似的表情,仿佛不相信这话能从刘幽的嘴里说出来:不和公子吵架也就罢了,话里竟然还讽刺了她往日格外宠信的仆妇?!
王兴家的眼皮开始直跳。
她原来在皇子们身边伺候,但并不是最得皇子们信任的几个仆妇之一,四年前奉命去灵山接刘幽回府,便看出这是个好拿捏的主儿:年纪小,见识浅,身份高。
所以在路途中便对刘幽百般讨好。
果然,回宫之后,她略略向刘幽透露两回口风,刘幽便将她从沈琅那里要了过去。
从此,仗着是宫里来的,刘幽房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归她管。
府里人人见了她都要害怕,她这个管事妈妈也越来越有头脸。
可她万万没想到,今日刘幽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王兴家的“郡主说笑了,老奴又不是蜀地来的,且连戏班子都见过几次,哪儿学得会什么变脸呢?”
王兴家的强压下心头的疑惑,摆了摆手,厚着脸皮拿出以前讨好刘幽的那股劲儿来。
王兴家的“您忽然说这个,一定是想看戏了吧?老奴前儿在王夫人那边听说,京中最近新来了两个戏班,要不给您请进府里来演一出?”
这种奉承讨好的话,若是以前的刘幽听了,即便不喜笑颜开,也不至于就翻脸生气。
可现在的刘幽么……
刚被革了职位,沈琅面前她浪子的形象立得很不错,也没必要在留着自家院里的老鼠看着碍眼。
她随意地一理那绣银线竹叶纹的青色锦缎袍的下摆,慢条斯理地坐在了廊下的美人靠上,作少年打扮的她即便画粗了眉毛也是挡不住的唇红齿白,一张脸上既有青山隐雾的朦胧,又带花瓣含露的娇态,一旁的裴愠之喉咙一紧,放下书来支起头颇有兴味的看着她。
她向来是笑容温和的,唯独现在,有些发冷。
刘幽将目光移到了王兴家的手腕上,一副假假的好奇模样:“妈妈腕上这镯子真是好看,只是瞧着有些眼熟,倒跟前儿姜二小姐送我那寻不着的那个有点像。”
王兴家的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戴在手腕上的漂亮镯子,被刘幽那目光注视着,竟跟被火烤着似的,变得滚烫,让她手也跟着抖起来。
但她这德*能在后宅里混这么多年,揣度人心思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一句话的功夫,前后不过是几个念头的时间,她便隐隐摸着了几分关窍——
镯子。
郡主这平白的态度变化,一定跟她腕上这镯子有关。
管着刘幽房内大小事情,作威作福惯了,姜雨然和她对自己的东西又没个数儿,王兴家的哪儿能忍得住?
手脚不干净才是正常。
平日里东拿西拿,哪儿晓得今日就触了霉头?
她心电急转间,立刻演起戏来。
王兴家的“像吗?老奴这镯子可不敢跟郡主的好东西比,这还是上回在街口货郎那边买的,说是裂了条小缝儿,压价贱卖给老奴的,老奴买回来之后还废了二钱银子给镶了镶呢,您看,就在这儿。”
说着她就满面笑容地把镯子撸了下来,要把那条缝儿指给姜雪宁看。
只是才一指,就“哎呀”了一声。
王兴家的睁大了眼睛,一脸*真的惊讶。
王兴家的“这、这怎么就没缝儿了?”
裴愠之“呵,真是神奇呢”
刘幽靠后,和冷声嘲讽的裴愠之一起看着她演。
王兴家的想了想,很快又露出一脸恍然的神情来,讪笑。
王兴家的“瞧老奴这记*,昨儿帮郡主收拾妆奁,怕磕坏了老奴那刚镶的镯子,就摘下来给搁在了旁边,估摸着是不小心给郡主那好镯子弄混了,收拾完之后拿岔了,戴错了。老奴便说这镯子戴着怎么润了这么多,感觉人一戴上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原来是姑娘的好物,沾了您通身儿的仙气呢!”
听听,怕是马屁成了精也说不到这么好听!
再比比她对裴愠之的态度,对自己的态度,刘幽的眸色更冷了。
狗奴才,她不在便是这样欺负愠之的吗?
刘幽她微微笑起来:“原来真是我的镯子么?”
王兴家的“都怪老奴年纪大了眼神儿也不好了,这也能拿错,还是郡主火眼金睛发现得早,不然回头老奴回头落个私拿您东西的罪名,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一副感恩戴德模样。
因刘幽歪坐在美人靠上,她便蹲身下来,作势要给刘幽戴上。
但伸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来。
王兴家的“哎呦不行,老奴这一身俗气,沾在镯子上,怕不玷污了您的仙气儿?您等老奴擦擦。”
王兴家的把腰侧挂的帕子扯下来仔仔细细地把那镯子给擦了一遍,才堆着满脸的讪笑,轻轻抬了刘幽的左手,把镯子给她戴上。
少女的手指纤长白皙。
那镯子的玉镯是天青青*雨,更衬得那一截皓腕似雪。
王兴家的一堆屁话,别的没说对,有一句却是没说错:这镯子给她戴就是个俗物,戴在刘幽腕上才是上上仙品。
裴愠之被这样的刘幽勾的起身,坐到她身旁,拿起她的手宛若无人的与她十指相扣慢慢揉玩,情意绵绕,颇有一番炫耀奚冷之意。
王兴家的“看,您戴着真好看!”
王兴家的戴完就赞叹起来,看着两人的动作和刘幽对他放纵的态度,才觉惹错了人,心里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