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雪听到同事最后那句话时,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这仅仅是巧合吗?亦或是眼前这个身着古怪、身份不明的小子,真的是黔南罗门村那场浩劫的幸存者?事情的发展愈发耐人寻味起来。想到此处,林雪简洁地吐出两个字:“走吧。”便拽着同事往外走。同事满脸懵圈,扯住林雪追问:“咋不问了?这还没完事呢!”林雪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轻声道:“咱们这边能问的已经问完了,这小子顶多就是嫖娼,杀人?哼,可能性微乎其微,剩下的就看马队咋安排了。”
队长办公室内,马队——那个脸上有着醒目刀疤的坚毅男人,正紧盯着墙上挂着的小黑板。黑板上错综复杂地勾勒着几起案子的人物关系网,看得出他已对着这玩意儿苦思冥想许久,试图从这蛛丝马迹里揪出关键线索,却只是徒劳无功。
夜风透着丝丝凉意,窗外的枫叶在秋风裹挟下纷纷扬扬飘落,院内昏黄的路灯将警察大院映照得格外苍凉。一阵急促的咚咚敲门声骤然打断马队的思绪,还没等他开口回应,门就被猛地推开。一个俏皮的脑袋冒冒失失地探进来,下一秒却又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缩了回去,紧接着,林雪那悦耳又带着几分埋怨的声音传了进来:“您这儿是着火了吗?乌烟瘴气的,凶手还没抓到,别自个儿先被烟熏出肺癌咯!”十几秒后,门被再次大力推开,林雪深吸一口气,迈着小碎步匆匆跑到办公桌前,一把推开旁边的窗户。凉风裹挟着秋意瞬间灌了进来,室内浑浊的空气顿时清新不少。
不等马队开口,林雪抢先说道:“马队,刚我审了那小子,就是我在满园春放倒的那个,叫罗浩,自称是黔南罗门村的幸存者呢,巧了,就是上次说的那个消失的村子,姓罗的可不多见,也不知是不是赶巧了……他说死者是他下楼后才出事的,还说……”说到这儿,林雪忽然顿住,心里纠结要不要接着往下讲。马队眉头微皱,表情严肃:“嘿,我说小林,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别磨磨蹭蹭的。”林雪俏皮地吐吐舌头,娇嗔道:“我说了您可别训我。”马队无奈地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林雪整理下思绪,郑重其事地说:“他一口咬定死者是被妖怪害的,生机被抽干致死。”原本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的马队,笑容瞬间僵住,目光投向窗外飘零的落叶,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他还说啥了?那罗门村,就是十六年前黔南消失的那个村子?”“没错,我问过了,这孩子眼神清澈得很,不像说谎。看他那身道士打扮,没准是个行家,所以赶紧来跟您汇报,说不定对破案有大用处呢。”
马队眉头拧成个“川”字,故作严厉地批评:“咱身为人民公仆,思想上可不能有这种怪力乱神的念头。凶手是狡猾,咱眼下也确实没头绪,但绝不能拿鬼神之说当借口,逃避难题。那些神神叨叨的家伙,多半是江湖骗子,你作为警察,咋能轻信?”林雪心里委屈又无奈,暗自腹诽:可不是嘛,案子拖这么久毫无进展,任谁碰上这种邪性事儿,都难免往神鬼上想。也许是同病相怜,她打心底觉得罗浩没骗人。
见林雪耷拉着脑袋,满脸委屈,马队再次发问:“你当真信他这套说辞?”林雪一听,就知道事儿有转机,认真思忖后,使劲点点头:“您得信女人的直觉,我看人向来很准。”顿了顿,又小声嘀咕:“眼下也没别的招儿了,死马当活马医呗,况且,马队,眼瞅着局长给的期限越来越近,您又立了军令状,难不成真想大伙一块儿被调去交警或干文职后勤?”马队凝视着林雪坚定的眼神,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他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林雪父亲曾是他的恩师,于公于私,他都清楚这丫头的能力,行事果敢、思维缜密,颇有其父之风。
良久,马队掐灭烟头,长舒一口气:“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认输,多一种可能,就多一分胜算。走,陪我会会这小道士。”林雪眼睛一亮,兴奋地嚷嚷:“那还等啥,赶紧走!”说着,抢过马队手里的烟和满当当的烟灰缸,拉着他就往外冲。
夜间十一点半,墙上挂钟依旧不紧不慢地“滴答”作响,丝毫不在意众人的忙碌与焦急。审讯室的门再度被推开,马队长和林雪先后步入。室内的罗浩满脸无奈,自己清清白白,却被当成杀人凶手,心里直犯嘀咕:果然师父说得对,江湖复杂,人心难测,这些人善恶不分。马队进门后,目光如炬,将罗浩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问道:“你叫罗浩?”罗浩抬头瞅了瞅眼前这满脸冷峻的刀疤男,默默点头。“真是黔南罗门村的人?”马队追问,罗浩依旧不语,只是轻点下头。马队微微挑眉,满脸惊讶:“那当年村子出事,你是咋活下来的?”
罗浩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从罗门村覆灭的惨状,到自己被救起、抚养长大的经历,还有下山历练的缘由,当然,师父叮嘱过不能说的“遮挡天道”之事,他只字未提。谈及下山后的种种,尤其是阴差阳错进了烟花之地,再到被抓进警局,林雪在一旁听得直咋舌,暗暗想着这小子确实是被冤枉的,嫖娼这事儿纯粹误会。
讲完后好一会儿,马队和林雪都呆若木鸡,这些事儿太过离奇荒诞,搁平常,任谁听了都得斥为无稽之谈,要是搁以前“破四旧”那阵儿,没准儿就给罗浩扣顶“牛鬼蛇神”的大帽子,拉去游街批斗了。他俩身为公职人员,真要信了这些,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说不定还得落个“无能破案,求助道士”的讥讽。
马队率先打破沉默,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搓了搓脸,问道:“你说满园春的死者张莉是被妖怪吸食生机致死,有啥证据?”罗浩被问得一怔,心里犯难,凡人哪能轻易瞧出妖怪作案的痕迹?见他犹豫,马队趁热打铁:“要是能找到妖怪作案的证据,你杀人的嫌疑自然就洗清了。法律公正,你说自己无辜,就得拿出证据,证明所言非虚。”罗浩急得直挠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一拍脑门:“这妖怪本是畜生所化,身上有股独特腥味,死者身上肯定留痕,验尸准能发现线索!”顿了顿,又狡黠地补充道:“我看你们也着急破案,我可以帮忙抓它,毕竟我有些手段。”
马队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泛起波澜,这好歹算个进展,总比他们毫无方向地瞎转强。只是他身份特殊,真要跟道士合作抓妖,只能暗中行事,况且请个毛头小子帮忙,传出去也不像话,还得拿捏拿捏。林雪见马队不表态,赶忙助攻:“就凭你个半大孩子,还能抓妖怪?吹牛不打草稿!”其实她心里早信了罗浩几分,这么说不过是激他露一手,好让马队彻底信服。
罗浩听了,也不生气,伸出左手,嘴里念念有词,语速极快,旁人根本听不清。眨眼间,审讯室内气场骤变,一股磅礴凌厉的气势如汹涌潮水般四散开来,马队和林雪顿感呼吸急促,胸口憋闷,似有千斤重担压身。狂风呼啸而起,桌椅被掀翻在地,马队的帽子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贴到墙上。罗浩左手周围光芒闪烁,金色光晕若隐若现,整个审讯室仿若陷入一场小型风暴中心。
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恰似身处无尽黑暗,茫然无措,一旦恐惧蔓延至临界点,便只剩满心惊恐。此刻林雪吓得花容失色,高声尖叫:“停停停!”罗浩闻声,急忙收手,那尚未完全展露的金印光芒瞬间黯淡。这金印来头可不小,乃是东华帝君汇聚天地正气凝练而成,承载数百年道家传承与历代高人对天地之道的参悟,威力非凡。审讯室空间狭小封闭,警局又集天地正气,两者叠加,让金印此次小试牛刀威力剧增,这才有了林雪的惊呼,连门外执勤警察都被惊动。
门被猛地推开,警察满脸惊愕,看着屋内凌乱模样,赶紧扶起马队和林雪,焦急问道:“没事吧?”马队满脸通红,狼狈地摆摆手:“没事,出去吧。”待警察离开,他颤抖着手点上烟,狠狠抽了几口,平复心绪,与林雪对视一眼,目光复杂,有震惊、狐疑,更有一丝期冀。
审讯室内,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林雪和马队扶起桌椅,重新坐定。林雪小声嘟囔:“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厉害,那在洗浴中心的时候……”马队轻咳一声,调侃道:“你还把人家一把摁地上呢。”林雪俏脸一红,转向罗浩:“行啊你,小子,刚那是啥把戏?”罗浩一本正经地纠正:“不是把戏,是我宗门的掌门金印,还没施展完就被您叫停了。”林雪一时语塞,暗暗懊恼,自己主动挑事,结果人家刚露一手就招架不住,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马队清了清嗓子,打破僵局:“罗浩,既然你愿跟警方合作,我们欢迎。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去休息,明天开始查这……凶手下落,我让林雪配合你,有啥问题困难,尽管跟她说,她会全力协助。”转头看向林雪,又叮嘱道:“你全力配合小罗捉拿凶手,在咱队里,资源随你调配,务必尽快破案!好了,我先走,记住,低调行事,别搞得沸沸扬扬,传出去影响不好。”林雪心领神会,用力点头:“放心吧,马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