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已起,盛京满城风雨,皇宫宫变,魔头宋墨杀得血雨腥风,而济宁侯的家宅中,在此危急存亡之刻,却出了一桩糗事。
宋纹不知济宁侯府上在嘈杂些什么,她腰腹上的伤口汩汩流着血,打湿了半身衣裳,她喘着气,趁无人,爬上了侯府门口无人看管的马车里。
她自小长在英国公府,她也以为她是英国公的长女,却在十岁时被父亲害死,母亲不忍,暗地里叫老师救下宋纹,英国公则是对外宣称长女病殁。
宋纹靠在马车里,呼吸微弱,此时午后,阳光透过窗帘窄窄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宋纹的膝头。
她抬起手,掌心干涸的血迹深入掌纹,又覆盖上新涌出的血,刺目极了。
许是将死之身,宋纹忽然忆起儿时,英国公送她去庄子上养病,某夜里卧房走水,她蜷缩在火海里逃不出去,等再睁眼时,便是温婉清冷的陌生女子在照料她。
自那之后,江婉儿便成了她的老师,不教琴棋书画,只教她习武行医谋略兵法。
江婉儿告诉她,她的亲生父亲是乱臣贼子楚疆,她应是楚闻,而非宋纹,其生母于江婉儿有恩,楚疆旧事重提,英国公恐生变故于是想要杀了宋纹,江婉儿这才应英国公夫人的请求,出手救下宋纹。
“书徽,”江婉儿在砚台上磨着墨,声音淡淡地说,言语中的疏离连年幼的宋纹都听得出来,“你往后该当如何,与我无关,须得你自己来选。”
宋纹眼前昏暗,她这一生选了替父昭雪的路,虽召集了一些父亲旧部,可终究蚍蜉撼树,太平盛世,她无法得知楚疆谋反的目的,这似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事到如今,被朝廷追杀身负重伤的她,死也只是时间问题。
马车外传来动静,宋纹提起精神,卧紧了手里的匕首,等马车的主人上车时,一把拽着女子的手腕,另一手把刀刃抵在她脆弱的喉咙上。
妥娘只看见车里有个黑衣人,沾着血的手一拽,就把自家夫人给提溜进去了,她吓得一阵惊呼。
“敢叫人,我就杀了她。”宋纹冷冷地说道,她侧目看去,这夫人相貌出众,眼角微红似是哭过,披着大氅,身子骨却依旧孱弱。
她眼神微动,只觉有些眼熟。
济宁侯府……早年间她听闻窦府四小姐嫁了济宁侯,这老妇唤的夫人,莫不是窦昭?此时世道不太平,她驾马车又要去哪?
宋纹悄悄将匕首移走一些,免得窦昭动弹时伤了她,年幼她于英国公府时,曾经随母亲去过云西侯府的宴会,于那时结交了窦昭,二人情同姐妹,直至宋纹离开盛京。
那时两人不过十岁,窦昭估计早就忘了宋纹了,十多年过去已经物是人非。
宋纹抿唇,肺腑里的伤又开始痛,她没忍住咳了两声,手里的刀子也收了回来。
窦昭这才敢回头看她。
发丝被血污粘在宋纹的脸侧,她弓着背,猛烈地咳个不停,喉咙里的血夹着黑血呕在掌心,丝丝缕缕从指缝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