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真相

凌晨三点，审讯室的白炽灯依旧亮着。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霉味，让这个密闭的空间显得更加压抑。刘东明坐在铁制审讯桌前，桌面上的划痕在灯光下投射出细碎的阴影。他看着对面的张虎，这个年轻人身上的伤口已经经过简单处理，白色绷带上渗出一点暗红。此刻他已经没有了被抓时的狂躁，眼神中透着疲惫和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审讯室角落的摄像机红点闪烁，记录着这场深夜的对话。刘东明注意到张虎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节奏紊乱，显示出内心的不安。

"说吧，从头说起。"刘东明打开录音笔，金属外壳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你和王莉是怎么认识的？"

张虎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目光变得恍惚。他的嘴唇干裂，说话时带着一丝血腥气："去年夏天，在'金色年华'夜总会。那时候她在那儿跳舞...她总是穿着黑色的短裙，化着淡妆。跳舞的时候特别专注，像是要把所有烦恼都甩掉..."

审讯室的墙上时钟滴答作响，窗外的雨点不停拍打着玻璃，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张虎的叙述断断续续，时而激动，时而低沉：

"她总说生活得很压抑，从小到大都被她哥管着。连做什么工作都要经过他同意。在夜总会工作的事情，是瞒着他的。每天晚上偷偷出门，天亮前回家。后来被发现了，他就把她强行带回家...那天我看见她眼睛都哭肿了..."

刘东明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钢笔划过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抬头问道："所以你们策划了抢劫？"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张虎的声音突然提高，椅子被他猛地推后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只是想要一笔钱，离开这个城市。说好了我帮她拿到钱，她就跟我一起走...她说要去南方，去海边，去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审讯室的灯光忽明忽暗，在张虎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他继续说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那天晚上，她给我发信息，说她哥和嫂子都在家。她会把门开着，让我们进去拿钱就行。但是..."张虎的眼神变得狰狞，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王建国认出了我。他拿起菜刀就冲过来，大喊着要报警。我..."

"所以你失控了。"刘东明接过话，注视着张虎抽搐的面部肌肉。

张虎猛地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泪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倒在血泊里了。李猫吓坏了，蹲在角落直发抖。王莉在尖叫...然后..."

"然后你们也杀了张红英和王莉。"刘东明冷静地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嫌疑人。

"我不想的！"张虎突然暴躁起来，铐着的手猛击桌面，"是王莉，她说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干脆...干脆..."他说不下去了，整个人颓然瘫在椅子上。

天色微明，刘东明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是王莉的日记本。纸张已经发黄，边角处有明显的折痕。潦草的字迹中写满了对生活的不满：

"他永远觉得自己是为我好。读什么学校，交什么朋友，做什么工作，都要他点头。我不是他的玩偶！我要自由，我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字迹凌乱，显示出写作时激动的心情。

周倩整理着案件材料，一张张照片从她手中滑过：血迹斑斑的案发现场，被胶带捆绑的尸体，散落一地的钱币和首饰。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队长，您说她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刘东明望着窗外的阴雨，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无声的泪水。他长叹一口气："有时候，压抑得太久的情绪，会让人失去理智。她大概真的恨透了这种被控制的生活。压抑到极限的人，往往会做出最极端的选择。"

王明涛拿来最后一份笔录，纸张上还带着油墨的气息："李猫说，王莉最后求张虎给她一个痛快。她说，反正这辈子也活够了...死的时候，她脸上居然带着笑..."

办公室陷入沉默。墙上贴满的案情分析图，证物照片，现在看来都带着几分讽刺。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入室抢劫杀人案，而是一出由压抑引发的悲剧。每个人都是这场悲剧的推手，也是受害者。

傍晚，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去，露出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收队吧。"刘东明收拾着桌上的卷宗，疲惫的脸上布满血丝。他对值班室里的同事说，"案子可以结了。"

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脚步声，一如那个雨夜里绝望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