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错综复杂、宛如迷宫般的建筑丛林里,一道敏捷身影风驰电掣般掠过,恰似暗夜隐匿的鬼魅,稍纵即逝。卡米尔身形灵动,左躲右闪,可身后的追兵却如附骨之疽,步步紧逼,眼瞧着前方去路被无情截断,绝境如排山倒海般压来。生死攸关之际,男孩眼眸骤亮,如暗夜流星,精准锁定一条在风中飘摇的残破丝绸。下一秒,他果敢纵身跃下,双手如铁钳般死死攥住丝绸,借着下坠之力奋力一蹬,整个人仿若飞燕穿云,轻盈又矫健地稳稳落在了另一层高楼之上。待追兵气喘吁吁赶到时,只剩望“楼”兴叹、满心愤懑,咬碎钢牙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卡米尔不敢有丝毫懈怠,确认甩开尾巴后,仍谨慎地绕了条远路,双手连拍,掸净身上尘土,又仔细将伤口藏在衣物之下,这才朝着那束暖光所在方位抬脚走去。刚踏入简易搭建的临时庇护所,一道沉稳且熟悉的女声便直直撞入耳膜:“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闻声,卡米尔回首,刹那间撞进一双幽蓝深邃、仿若午夜深海般的眼眸,是佘悸。
“那些人难缠得很,耽搁了些时间。”卡米尔下意识抬手,扯起围巾拉高,大半张脸瞬间隐没其后,目光也不自觉地开始闪躲游移。
佘悸微微挑眉,轻声质疑:“当真?”摇曳的火光恰似灵动画笔,勾勒出她那张精致面庞,鼻尖轻耸,敏锐捕捉到异样气息,旋即伸手攥住卡米尔手腕,用力一扯,袖子便被掀开。卡米尔本能抗拒,却抵不过她手上那股巧劲。只见手臂上淤青层层叠叠、交错纵横,新伤摞旧伤,仿若一条条狰狞蜈蚣,刺眼又揪心。
“过来。”佘悸不由分说,拽着他径直走到篝火旁,熟稔地从兜里掏出药膏,嘴上还不停絮叨。她上药手法着实算不上轻柔,卡米尔疼得倒吸凉气,她手上动作瞬间放缓,目光也随之柔和,细细为他裹好纱布。“雷狮送来的这药确实管用。”说着,她目光随意扫过那即将见底的药膏罐,“就是消耗得太快,不经用。”提及雷狮,这位雷王星的不羁三皇子,隔三岔五就往厄流区跑,专为关照卡米尔而来,搜罗的好物数不胜数,就连研究所特制、市面上重金难求的珍贵药膏,都一股脑全给他送来。
“对了。”卡米尔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修长手指探入口袋,缓缓摸出一条吊坠,而后摊开掌心,吊坠华彩流溢,熠熠生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我觉得……这很适合你。”他语调轻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腼腆。
佘悸微微一怔,抬手接过吊坠细细端详,宝石散发的幽微蓝光,仿若月光轻洒静海泛起的层层涟漪,又莫名契合身旁少年那双澄澈眼眸。一时间,篝火噼里啪啦作响,火星四溅,周遭空气却仿若凝滞,静谧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卡米尔默默坐在一旁箱子上,目光温柔,静静凝视着她。
思绪仿若脱缰野马,飘回到往昔岁月。那时的卡米尔突遭一场大病侵袭,病魔恰似凶狠洪水猛兽,无情卷走他过往所有记忆,只剩一具孱弱病躯在凶险的厄流区孤独漂泊。个头矮小、身体羸弱的他,四处遭人嫌弃白眼、受尽羞辱谩骂,时间久了,他也麻木地习惯了孤身一人。病重之时,冷暖无感,只觉仿若赤身坠入冰窖,寒意彻骨,转瞬又如置身滚烫火海,煎熬难耐,满心满眼只剩绝望死寂,已然做好奔赴死亡的准备。就在意识即将消散于无尽黑暗之际,一道朦胧身影悄然闯入。再睁眼时,床边守着个陌生却无比悉心的少女——佘悸。
她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凭借一双巧手、一腔热忱,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熟悉他身体的每一处细微变化,甚至比他自己还要透彻。这份毫无征兆降临的关照,起初仿若莽撞闯入私人领地的小猫,带着几分冒失与唐突,可卡米尔心底却抵触不起来。宛如荒芜干裂大地上破土而出的一株幼苗,倔强又顽强,给死寂沉沉的黑夜带来了破晓曙光,逐渐成了他荒芜黯淡世界里的唯一期许与温暖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