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振翅

七点，教室里的读书声伴着三两声蝉鸣响起。

它们，振翅，为生命呐喊;

他们，挥笔，为未来蓄力。

“钟言啊。”王老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教室的后门。她的语气有凝重。

余光中，林宜礼看见王老师走到了“辛普森”的旁边。她皱着眉头，但语气依然是温柔的。她絮絮叨叨的那些话，无非就是不要走神，要抓紧时间读书之类的。

林宜礼没有仔细去听，她的心思全在书里的行行蓝色字符上。以至于郑馨还没有进教室，她都没有发现。

七点二十，已经到了各个班记迟到的时间。

六楼，一个高挑的身影飞快地穿过长廊，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本杂志。转弯，然后下楼梯走到五楼。

王老师怎么会来得这么早?她先将头探出了楼梯间--没有人。主任--王老师在唠叨完钟言之后就一直守在后门。于是，她迅速地冲出楼梯口，然后径直走向教室。没曾想，迎面碰上了自己的班主任一一王老师在唠叨完钟言之后就一直守在后门。

王老师怎么会来的这么早？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咧开了嘴角:“嘿嘿，王老师。”

“郑馨啊，你怎么开学第二天就迟到了啊?这是不行的……”郑馨不管听没听进去，反正就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凭她对王老师的了解，想着估计念完这几句，她就没事了。

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王老师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地。而这时，从走廊的远处传来了一阵郑馨熟悉的脚步声。

情况不妙。

“好的好的，王老师。下次不会了。”说完郑馨就赶快溜回自己的座位。哒，哒，哒，哒。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是高根鞋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响，却一步一步踩在了郑馨的心里。

她迅速从书包里抽出了一本课本，摊开，盖在了她拿来的那本杂志上。同时，一位脚蹬白色高跟鞋，身着酒红色套装的女老师走了进来。迈上讲台的时候，她还向站在教室后面的王老师轻轻点头微笑。

“姐，我跟你说，刚刚好尴尬啊。王老师跟我说下次要早点到教室。我说今天是因为我妈她起晚了，但她还是在那里是念念念。”郑馨的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与烦躁。

林宜礼同情地看着郑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面带着微笑，用手轻轻抚了抚郑馨的背。

郑馨的话还没有完。接着，她又向林宜礼讲述了自己迟到的真正主要原因--本来可以踩点到教室的她，偏偏要跑到六楼去找人交换杂志看。

在这个班俛是一个“肩外人”林宜礼听着郑馨的一字一句，感觉到自己的心底很踏实。之前，她还一直害怕自自在这个班像是一个“局外人”….…

“你看，现在王老师肯定在和付老师说我。”郑馨十分笃定。王老师这时已经和付老师凑在一起说着些什么。

“哎呀，不至于啦。快背单词。”

诚然，林宜礼一直在安慰郑馨。可当她的目光在讲台上稍作停留，就发现两位老师交谈的时候，会不时地看向第四大组的后排--郑馨和林宜礼猫着的小角落。

“那要是你……付老师，她知道你迟到了怎么办?”“她能怎么办，而且她也的确起晚了。”

朗朗书声掩过低吟的蝉鸣，走过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拂去清晨的最后一线昏暗，隔绝了马路上来来往往的喧嚣。

陈港也被书声环绕着，但它仅仅只是停留在了她的身旁。

粉色，陈港最喜欢的颜色。绑在了自己的马尾上--那是粉白格子的大肠发圈。九月的南方依然燥热，秋意却提前在陈港心底蔓延--凉。她目睹着那位坐在第二排的女生，从摆在桌上的发圈中挑选出了一个，然后轻轻绑在了自己的马尾上一一那是粉白格子的大肠发圈。

粉色，陈港最喜欢的颜色。

陈港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面的镜子。

陈港的皮肤十分白皙，像牛奶一样。高一军训的时候，陈港明明只涂了防晒霜，却被当时的班主任以为化了妆。她的双眉浓而细;嘴唇略厚，但有好看的唇峰。只是眼睛总是会水肿，所以时常贴着双眼皮贴。

看着镜中的自己，陈港默默拧开唇釉，开始修饰起自己的嘴唇。镜子是粉色的，唇釉是最新的灰粉色。

“persistence,per-sis-tence......”林宜礼的笔尖在稿纸上轻快的飞舞。“天哪，姐你也太认真了吧。”

“你的英语成绩可是我努力的目标。”

据郑馨所说，她高一的英语成绩没有掉出过年级前二十。林宜礼的年级前一百还是与她存在差距的。

“好，同学们把书合上。”

翻开崭新的听写本，林宜礼郑重地将第一页纸对折，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暗暗给自己鼓劲，下定决心一定要拿最高分。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群山之巅，泰然自若地接受着众人羡慕的眼光，然后云淡风轻地说一句:“其实也还好。”

可生活并不是由我们之间任何一个人写就的。现实的耳光，总是那么的火辣。当老师报道第二个单词的时候，林宜礼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付老师报出的单词她没有印象。林宜礼的笔尖是轻盈的，它正努力地在本子上空挥舞，希望由此可以找到一些灵感。但越是这样，林宜礼的心头就越沉重。最后涂涂改改磕磕绊绊，也只是出了几个单词。

对于林宜礼来说，交上这样一份答卷，莫过于是一份耻辱。她不想让新的英语老师觉得自己的学习能力很差，更何况，英语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科目。她仿佛看到付老师对着郑馨说:“你同桌的默写怎么这个样子。”一想到这，林宜礼就越发着急，可收本子的时间已经到了。她只能再胡乱地写上几个，急匆匆地交了本子。看着本子离开自己的手，林宜礼呼出一口气，从刚刚混乱的情形中脱离出来。

“郑馨，如果单词没默好，可以去找付老师重默吗?”林宜礼侧过身问。此时，郑馨正认真地看着那本早上拿来的杂志-一杂志上还盖了一本语文书。

林宜礼看了她好一会都没有做出回答，便又叫了她一声，同时轻轻用手肘推了她一下。郑馨顿时变得像一只受惊的鸟儿，赶忙将语文书在桌上压实。然后，抬头看见自己的母亲还在讲台上，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吓s我了，我以为我妈来了。”郑馨用手扶着额头。

看着郑馨这般受惊的模样，林宜礼不禁问:“付老师难道很凶吗?我觉得她看上去还挺温柔的呀。”说完，她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正在讲台上与课代表交流的英语老师。

付老师的头发是粟色的，被烫得卷卷的发尾轻轻搭在她的肩头，与同学交流的时候，还不时露出微笑。所以，林宜礼还无法理解郑馨刚刚的恐慌。

“可能你以后就会明白了吧。”郑馨将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林宜礼慢慢地点了几下头，然后复述了一下自己最先时问的问题。她满怀期待地等待郑馨的回答。

“她上学期会重默，但这学期可能不回了。她觉得这样好费时间。”

寥寥几句，却将林宜礼心中的波澜掀起。但好在，那些波澜并未将林宜礼的勇气

与毅力淹没。

她低下头开始重新背单词。

林宜礼所等待的下课铃，终于响起。她大步走上讲台。

“付老师，这次默写我不知道范围，所以默错了很多。我可以今天大课间去您办公室重默吗?”

“课代表昨天没写范围吗?”

“好像……没有耶。”林宜礼犹豫了，是因为她不想老师因此去批评课代表，即使她所说的都是事实。

“你错了很多吗?大概错了多少?”付老师的语气依然是温柔的。“我也不清楚。”

“那等我先看了你的默写再说好吧。”付老师微笑着说，“而且，今天的大课间我也没有时间。”

没有得到老师确切的回答，林宜礼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好。谢谢付老师。”林宜礼勉强牵动嘴角笑了笑。

我们太渺小了，振翅欲飞却背吹散在风中。人人都说命运由自己决定，可有几

次，生命在按照我们自己写的剧本表演?

但是，当我们明白了生命的历程和世界的历程都是由同一只手写就的时候，无助与担心会得到化解。

这是撒冷之王教给牧羊少年的，林宜礼现在用它来安慰自己。

那只手写下了要在地下蛰伏十多载，才能换来短短三个月鸣叫的蝉;也写下了九月还在振翅的蝉。

“江穗，我们一起去上厕所吗?”

“我不去。”江穗头也没抬。当然，只是因为她正沉醉于生物学当中。

江穗看完最后一行字，在心中又回顾了一次刚刚画下的重点，然后心满意足地将。书合上，翻开自己的计划本，在上面画了个勾。接下来，她又开始写英语阅读-她的下一项学习计划。

江穗现在是专注的，充实的。

周围的喧闹与她无关，她只想做自己。但“做自己”，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