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国度飘渺云雾,拨不开,吹不破,怅然回首见若影,须臾消逝无处觅,每每寻来思念,终归是落到故友一处,毫无疑问,脑海里浮现的是他春风满面的笑容。不惧冬冷夏热,执意披唐装晃来晃去耍帅,戴着藏银耳环夺目闪烁,学园里碰着惹事人,懒得搭理直接跨上白狼王,老师校长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显摆毒舌张扬,这些性子倒是都占了个遍。好笑的是,翻遍整个圣斯丁却也找不出敢明面跟他作对的人,要我说,与其暗地里摆道子,倒不如光明正大干一架,兴许他还能拉满被动讽刺嘲夸个体面两三句。
跟他的初遇,可谓是不尽人意,仲夏淅沥小雨淡了浮躁热忱,低压胸闷不得不课上请假去医务室,潦草吃了几片复方药,没听校医絮叨便离了那里,我不喜欢药的味道,也不喜欢从小就在耳边嗡鸣的医嘱。我漫步于楼下欧式白瓦长廊,点滴雨珠滋润青苔绿阶,本想着再过个几分钟就回去,毕竟难得碰上雨中清新。可惜煞景口哨声不作美破了闲情,抬眸寻声处,几米开外深绿银杏撞入眼帘,斜风细雨银杏飒飒,那时候的他还是会倚树干插科打诨的少年。他扬扬下巴招呼我过去,想到横竖是没事做,便撑伞踏石阶去了小花园,近些细来打量才发觉,棕发少年白衬衣满是斑驳雨渍,发丝也是打湿贴了颊畔,这位应该呆得时间不短。他倒是没注意我在头脑风暴,没等我在树下站稳,反手刷刷从两米高树上抛下什么,幸得动作比脑子快,及刻大步迈前单手扣捧稳稳接住,摊开掌心细细一看,居然是四分之一掌大的鸟蛋。
呦,反应是迟钝点,身手倒不错,他三两下翻身下树稳落地,裹挟着泥土银杏清香,言笑晏晏,同学啊,想分杯羹直说就好,何必鬼鬼祟祟在那边偷看呢。他上下抛抛手中色形近一的鸟蛋,顺带拢拢浸湿发尾,敢情真是把我当成好事人了。我冷哼压笑意扬眉,这东西对我来说没有吸引力,黄鹂蛋无福消享。他好似料到如此情况,敛眸嗤笑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理,交个朋友怎么样,就当见面礼了。头一次见这么牵强的见面礼,左来右去还不是担心我打小报告,现在人手一个患难与共,随手拉个垫背的很好玩么。寒碜,我不留情面抵齿漠然。他好像随着奚落几句,又好像未语只笑,记不太清了,时过境迁,所有的所有都被蒙上厚重的沉纱,唯独遗漏了这一处的季夏细雨,滴得酥麻、落得单纯。
多年后回想当初,总是不免觉得他可真给面儿,从那之后到离开圣斯丁,他也算是缠着我闲了小几年,他经常同我讲些趣事,偶尔扯扯唐人街,扯扯南北疆,再到雪域高原,来了兴致张口闭口北欧希腊神话,天南海北的奇事趣事八九不离十讲了个遍。他就是这么个人,见多识广又不吝啬地分享,那时孤僻内向的我,一定程度受了他影响,当然各种方面大抵都涵盖。虽然交情不比后来者深,但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默契合拍——就好比他掏鸟蛋我放哨,他运球过人我打配合。有些东西,走过了,就不可能再回头,那段时光是我为数不多的、堪称瑰丽的回忆,宴席终将散离,高台终将幕去,而我和他也终将殊途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