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小镇的街巷就多了两道形影不离的身影,苏枫和宋堇禾时常结伴穿梭在村镇的蜿蜒小道间,探寻着绘画的灵感。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他俩便已相约出门,帆布鞋踏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快的“哒哒”声;黄昏时分,余晖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是不忍分离的挚友。
漫步途中,苏枫总会眉飞色舞地给宋堇禾讲起外面画展的奇闻轶事。说起那些国际知名画家的大展时,他的眼睛亮得仿若藏了星辰:“你知道吗?上次我去看的那场画展,有一幅巨型油画,画布足有一面墙那么大,画家把四季更迭、万物枯荣全浓缩在里头了,站在画前,人就像掉进了另一个时空。”宋堇禾听得入神,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眼中满是向往与憧憬,那些只在杂志里见过的艺术盛景,经苏枫生动的描述,仿若触手可及,也在她心底种下了一颗向往远方的种子。
轮到宋堇禾做“导游”时,她熟稔地带着苏枫认识每片农田、每处老宅。她蹲下身,纤细的手指轻拂过田埂边的野花,轻声说道:“这是婆婆纳,别看它花小,蓝盈盈的,成片开的时候可漂亮了;那朵白色的叫野葱莲,夏天雨后冒得最快。”苏枫跟在一旁,目光追随着她,越发觉得这姑娘心思细腻动人,对生活的这份热忱与敏锐,是他在车水马龙的大城市里鲜少遇见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情愫在悄无声息间生根发芽。宋堇禾瞒着苏枫,熬夜为他做画本。昏黄的灯光下,她一针一线地缝着封面,针尖不小心扎破指尖,她也只是吮了吮,继续埋头苦干。细密的针脚里,藏满了她难以言说的心意;崭新的画纸间,承载着她满心期许。
苏枫也没闲着,平日里省下零花钱,跑了好几家美术用品店,只为给她买一套昂贵的进口颜料。每次递过去时,他故意轻咳两声,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眼睛却紧紧盯着宋堇禾。看到她惊喜得瞪大双眼,脸颊迅速泛起两片红晕,双手局促地接过颜料,嗫嚅着道谢,苏枫的心瞬间化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可这般美好的时光,终究没能躲过流言蜚语的侵袭。一开始,只是同学们课间闲聊时的几句打趣,“你瞧他俩,城里少爷和乡下丫头,还整天凑一块儿”“也不看看身份,差距那么大,能长久吗”,声音不大,却像一根根尖锐的刺,直直扎进宋堇禾的心里。她本就敏感自卑,日积月累的嘲讽让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渐渐地,宋堇禾开始刻意躲着苏枫。以往下课铃一响就凑到一块儿的两人,如今宋堇禾总是借口有事,第一个冲出教室;放学结伴同行的惯例,也被她单方面打破。苏枫满心疑惑,又急又气。终于,在一个放学的傍晚,他早早守在校门口,瞅准宋堇禾出来,一个箭步上前堵住她。
“你站住!”苏枫眼眶泛红,声音微微颤抖,死死盯着宋堇禾,“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宋堇禾身形一僵,慌乱地垂下眼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牙齿用力咬着下唇,直至泛白,半晌才挤出一句:“咱们差距太大了,以后别一起了。”说罢,她用力推开苏枫,快步跑开,任由泪水肆意流淌,晚风将她的啜泣声扯得零碎,散落在小镇的暮色里。苏枫呆立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满心的委屈与不解,眼眶里的泪再也憋不住,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