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四季庄内，七爷大巫已经赶到。温客行刚打扫完房间，回头便看见他们两人，也是吓了一跳，目光落在景七身上，瞪了他一眼：“不知七爷大巫来我四季庄有何事？我家周庄主可已经出去了，没法招待你们。”景七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对自己戾气这么大，便接话：“我自然是知道的，子舒捎信让我们来四季庄办事，顺便借宿几日。”

乌溪觉着这两人之间有一种奇妙的气场，干咳了一声，温客行便开口：“成岭，你去收拾两间房出来。”景七眨着他那双桃花眼：“不必，一间就好。”

张成岭应了一声，跑去收拾房间了。

温客行招呼这两人坐下，自己掰着核桃，不去看他们：“不知二位来四季庄办什么事。”乌溪看了景七一眼：“等周庄主回来，温兄便知道了。”他丢给景七一个火炉。“北渊，天冷，你暖暖。”景七点点头。

温客行有些震惊，脸上一下绿一下白的。———敢情这七爷是有家室的人？那还勾引我家阿絮？还叫的那样亲密？真像个狐狸精…得防着点他。

半柱香后，张成岭跑了回来：“师叔，房间收拾好了。”温客行应了一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七爷，大巫，请吧。”

景七没动，坐在原地：“师叔…？”他看着温客行，想了想周子舒。真是非礼啊…

“怎么？有问题么？”温客行双手环胸。景七摇摇头，起身跟着他走。———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后殿里，赫连翊抱着一壶茶走了过来，他坐在周子舒面前，给他倒上一杯茶。

“怎么能劳烦皇上呢？下人在哪？”周子舒接过茶壶，皱了皱眉，给赫连翊倒满了茶。赫连翊笑着：“我们至少也是生死之交了，倒个茶有何不可？”周子舒真想白他一眼，但没办法：“皇上您龙体尊贵，万一烫着了臣可赔不起。”

赫连翊摆摆手，问他：“子舒，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建立天窗，暗中帮朕一统天下？”周子舒愣了一下：“不曾忘记。”

“子舒啊，这个朝廷要变天了。”赫连翊将茶一饮而尽。周子舒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他不会贸然找自己回天窗。他拿着茶杯，却迟迟没有喝下去。这茶是极好的，可惜啊，那茶里下了月半断肠散，此毒无药可医，可眼下赫连翊已经喝了下去，他若不喝，等半月之后赫连翊一死，他就会变成给皇上下毒的小人，全城通缉，抓起来处死；他若喝了，便等十五日，跟赫连翊一起死。这招真是狠毒，赫连翊是不打算给他和自己留退路了。

周子舒叹了口气，将那杯茶一饮而尽。留下一句“皇上保重”便离开了。留赫连翊一个人坐在那，他已然红了眼眶，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茶喝下去后，周子舒只觉得体内一阵剧痛，但他不能在这鬼地方矫情了，骑上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四季庄。

此时已经到了子时，他吃下了大巫给的药。走进庄内，他四周看了一圈，大家好像都睡下了，没有一处光亮。他便坐在庄口的台阶上，天上慢慢飘下了雪。他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深冬了，深深叹气：“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他拿着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那酒刚喝下去，他的胃里又是一阵剧痛，周子舒皱起了眉。

“子舒，你回来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景七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坐在周子舒旁边。

“七爷。”周子舒垂下头。景七疑惑：“你这是怎么了？跟我说说？”他又沉默了一会，接着说：“温兄已经睡下了，不用担心。”

“赫连翊找毒蝎，让我回天窗，我自然是不肯的，但我还是去找他了，毒蝎阴魂不散，赫连翊这种性格你也清楚。没达成目的就不会罢休。可我没想到，他却如此…”周子舒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

“他说，要与我喝茶叙旧，那茶里却是下了月半断肠散的。”周子舒苦笑。

“什么？！”景七猛然起身，瞪大眼睛盯着周子舒。“他竟这般狠毒？！”

“他自己也喝了，就是为了不给我留退路。若我不喝，待他一死，朝廷乱成一锅粥，那三个皇子嘴怕是都要笑裂，然后我就会被全城通缉。”周子舒又灌了一口酒，却喝的太急，呛得他开始咳嗽，反出一口血。“虽然我精通易容之术，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找不到我必然会封锁城门，挨家挨户查，有可能你们也会被查出来。”

“所以你只能喝了，是么？”景七有些绝望。

“不错。”周子舒叹气：“过了子时，我便只有十四日可活，北渊，能否请你帮我一个忙？”景七看着他：“你说便是。”

“我过两日会给温客行下醉生梦死。能否请你在第十三日的时候给他喂解药。”周子舒眼中闪过一丝脆弱。他从天窗出来，本来是想潇洒地走遍江湖，找一处世外桃源好好地死掉，可老天让他遇见了温客行，遇见他后，周子舒便不想死了。可天不遂人愿。他现在活三年都是奢望啊。

景七愣了一会：“…好，我和乌溪会留在这。”

“多谢了。”周子舒起身。“北渊，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景七应了一声，走回自己的房间。

周子舒房内——温客行正在睡觉，听见一丝动静便醒了，他抬头，看见了正在关门的周子舒。

“阿絮！你回来啦？”温客行跳下床，搂住他的腰。周子舒点了点头，脱下外衣：“我将你吵醒了么？”温客行靠在他肩上：“不碍事。”

他将周子舒抱到床上，搂着他一起睡。

“阿絮啊。”

“嗯？”

“阿絮。”

“我在。”

“阿絮…”

“怎么？”

“…”

“老温？”周子舒转头，温客行已经睡着了，他无声地笑了笑，将头转回去。———老温，我要是死了，你别来陪我。替我好好活下去。

他眼眶泛红，这一晚他不知想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