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贺，你会死吗？

南贺感觉刺入耳膜的狂风从身边划过，向上刮去，他瞬时反应过来，他在极速地向下坠落。朦朦胧胧中，他看到在自己头顶的桥边站着一个人，双手扶着栅栏，微微向下探着头，一双浑浊不清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似是想亲眼见证这一生命的陨落。

他落入水里，大脑如宕机般，仅仅留下茫茫空白，他甚至忘记了这水中死一般的寂静与窒息，脑袋里来来回回徘徊着的只有一句话：

“南贺，你会死吗？”

他已记不清自己的回答，记忆只停留在了这一句话上。

他什么都忘了，又似是上天故意捉弄他，不让他回忆起他这二十年来所发生的一切。

南贺清楚地知道，任凭自己再怎么从所剩无几的记忆碎片里寻找，也找不出关于自己零星半点的东西，于是便停止了思考，水中的压迫感和窒息感瞬间从脚底蔓延到头顶。他本能地伸手向头顶随意挥了两下，尽是虚无。他已确定，自己在刚刚思考的过程中便渐渐沉入了水底，从头顶洒下的阳光变得愈发稀少。

他睡了过去。

……

他醒了。

他睁开眼，自己正埋在蓝色布质衣服的臂弯里。胳膊下，是铁质的小桌子。他感觉迷迷糊糊，脑袋沉沉的，他缓慢地抬起头，身体则依旧靠在桌子上。刺眼的灯光使得他无法完全睁开眼，他依稀中看见屋子最前面的石台子上，赫然站立着一个眉目清秀的人。

“各位好，我是顾舟，幸会。”

耳边响起阵阵掌声。

随后听见脚步声渐渐向自己靠近，最终在身边停下。随即，一个人影出现在自己身旁的位子，为自己挡住了窗外朝阳射进来的耀眼光线。

“同学，从今以后你的同桌就是我了，剩下的高中两年还请多多关照。”

身边的这个男人似还要说什么，“n”这个音刚发出来就被蓦然截断。

等等，不对劲。教室？课桌？讲台？自我介绍？同桌？同学？高中两年？啊？高中时期……？

南贺忽地惊醒，自己这是重生了？不能啊，他总感觉自己这辈子的高中时期没见过这个什么顾舟啊？

难道我刚刚睡着了？或许那只是个梦……吗？可我怎么对我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

他这样想着。

南贺从臂弯中转过头，露出上半张脸，微微盖住双眼的头发被睡乱，他眼神警惕地看着这个名叫“顾舟”的少年。

眼前的少年似是顿了一下，随即被逗笑。

“呵，有没有人说你这样很像一只小狗。”

笑起来的少年嘴角边冒出两个小酒窝，在十六七岁这个年纪阳光的照耀下，少年似是光源，照亮了自己，照亮了南贺。

南贺觉得自己被魅惑了。

“你好，南贺。”

似小朋友般他伸出自己那半只还在袖子里的手，眼神呆呆地望着对方，静静等待着他的回应。

“嗯，南，贺。”

顾舟伸出右手搭了上去，眉眼弯弯，一字一顿地念叨着他的名字。

顾舟将两人相握的手轻微晃了晃。

课后，南贺感觉自己脑子里传来阵阵眩晕，想着忙里偷闲补会儿觉。

“南贺。”

“哎。”

“南贺，你会死吗？”

桥边，河里，人影。

“啊！”南贺惊醒。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在课间时再次睡了过去，又再次回到了这个场景。梦里模糊一片，他看不清推自己下去的那个人的真正面貌，脑袋里嗡嗡作响，似是有什么故意不让他看清，让他陷入现在这样混乱、令人头痛欲裂的局面。

“南贺？还好么？”

身边传来顾舟关切的声音。

南贺猛地回头，蹙着眉头紧紧注视着面前这个面露担忧的少年，脑海里再次响起那个声音。

“南贺，你会死吗？”

怎么会是，一个声音……？

南贺瞳孔被内心来自那个“梦境”的恐惧所放大，他认真审视着这张魅惑人心的脸颊，他猛然发现，这脸庞与梦里的脸庞简直可以说是完全重合！

他自言自语着，嘴里在嘟囔着什么没人知道，他轻微地摇着头，缓缓向后退去。

他想起来了那个仿佛不属于他的回答。

“傻瓜，我怎么可能会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