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买卖

“弗雷德——你这孩子在后面磨蹭什么呢？怎么还不过来拜见杰登先生！”弗雷德里克的姑母站在人群之中，面带笑容地朝着后方大声呼喊着。然而，那上扬的唇角和看似和善的眉眼之间，却并未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真正的喜悦之情。对于这种虚假的笑容与态度，弗雷德里克早已司空见惯，内心深处甚至感到些许麻木。

他端起放在一旁、造型精致而又秀气的流线型高脚杯中所盛装的白葡萄酒，轻轻抿上一小口后，方才缓缓站起身来。接着，他动作轻柔地用手指抚过那架钢琴的琴身，仿佛在与之做暂时的道别。随后，他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姑母所在的方向踱步而去。

当走到近前时，弗雷德里克礼貌性地伸出右手，与那位被称为杰登先生的人相互握了握手。可就在两人手掌相触的瞬间，杰登竟然有意无意地稍稍用力捏了一下弗雷德里克的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弗雷德里克心中一沉，原本就略显阴沉的脸色变得愈发晦暗起来。但他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不动声色地将双手迅速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并开始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位杰登先生。

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弗雷德里克发现对方看上去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或许已经三十五岁左右了。此时的杰登身着一套复古风格的服饰，使得整个人看起来灰尘扑扑。而那张堆满肌肉的面庞上，则硬生生挤出了一个难以称之为微笑的奇怪表情。

嗤。

看着他就好像回到了中世纪。这么讲还有点侮辱中世纪的单纯的人类。

弗雷德里克这样想,牵出一抹冷笑。果然,能有意买自己的,也就是这些老男人老女人了。他明白,这杰登绝不可能因为想见见作曲家克雷伯格之类的简单原因而接近姑母谈话。他是来参与这了无人性的买卖的。

他明白,他们明白,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多么讽刺啊,他们都显得那样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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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登说了一桶官话套话,最后还是不出所料地把话题落到了克雷伯格家族为数不多的omega之一,弗雷德里克身上。

“今天有幸见到弗雷德里克先生,先生何不为我演奏一曲?"

这就叫上名字了啊。弗雷德里克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之感，让他坐立难安。而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受到杰登信息素的影响。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发尾，然后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承蒙先生厚爱，但实在不巧得很，今日我身子有些不大舒坦，且请改日吧。”

一直站在一旁未曾言语的姑母突然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可弗雷德里克却仿若未见一般，将眼神转了过去，完全不理会姑母的示意。杰登满脸堆笑地朝着弗雷德里克又靠近了一步。随着距离的拉近，他身上皮革味道的信息素也变得愈发浓郁起来。感受到这股越来越强烈的气息，弗雷德里克本能地想要往后退开一步，以此拉开与杰登之间的距离。可是不知何时，他的姑母已经悄然走到了他的身后，恰好挡住了他后退的道路。

“弗雷德，”姑母有意地摁了摁弗雷德里克的肩头，悄声提醒，“你清楚的，要对客人们礼貌一点。”

不如叫客户。弗雷德里克垂着头，一动也不动。他那修长的身影在光线下显得有些脆弱。一旁的姑母见状，抬起手来，像是在整理货架上珍贵的商品一样，仔细地理顺了他扎在脑后略显凌乱的长发，然后将他微微敞开的衣领整理整齐。做完这些后，姑母还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往前走。

站在不远处的杰登倒是表现得十分自然大方，只见他面带微笑，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弗雷德里克的肩膀。然而，对于身为 Omega 的弗雷德里克来说，这一举动却让他感到一阵不适。因为随着杰登的靠近，一股浓烈且难闻的皮革味道瞬间弥漫开来——那是属于劣质 alpha 信息素所特有的气味。这种刺鼻的气息紧紧包裹着弗雷德里克，令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弗雷德里克默默地跟随着杰登一同朝着钢琴所在的方向缓缓走去。整个过程中，他始终保持着沉默，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自始至终，他那双白皙的手一直深深地揣在自己的口袋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获得一丝安全感。倘若不是如此，恐怕以杰登的作风，其举动绝对不会仅仅限于揽住肩膀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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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荣幸能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弗雷德先生演奏......”

又叫上弗雷德了。弗雷德里克不愿再听。他转过身去，缓缓地坐在那张熟悉的钢琴椅上，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旁边放置着的高脚杯。那个杯子安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他思忖，这里面想必早就被加了某些东西吧。然而，这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再次品尝。想到此处，弗雷德里克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伸出了自己的衣兜，动作却突然停滞住了。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和迟疑，似乎内心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挣扎。这一刻，他回想起了过去的种种，那些曾经令他骄傲和自豪的时光。

他从未料到，竟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不得不为一个他昔日里最为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的那种人弹奏钢琴，而不再是为了纯粹追求自我的音乐梦想。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他感到无比痛苦和无奈。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且带着不满的声音骤然响起：“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不仅不会作曲了，就连弹琴都不会了吗？”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它来自于他的姑母——他的亲人之一。

听到这句话，弗雷德里克那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眸瞬间泛起一丝涟漪，紧接着，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而下。那颗泪珠宛如一颗璀璨的珍珠，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如同象牙般洁白无瑕的琴键之上，然后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复存在。

现在，要弹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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