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邻居

“林鸢！林鸢！到午饭时间啦！”爱丽丝从远处急急忙忙跑来。

再不回去，父母肯定要知道自己逃走了。林鸢心中一紧，赶紧随爱丽丝狂奔回家。挥挥手，只对少年留下一句匆匆地告别。

“会再见的！”

少年眼底浮现笑意，“是的，会再见。”

刚回家，林鸢就迎面撞见焦急万分的父母。

［林鸢：我完了］

［爱丽丝：你完了］

林鸢与爱丽丝面面相觑。

“妈……”林鸢心虚地瞧着母亲，手指在不停做着小动作。

“你去哪里了啊？！”母亲一个箭步冲过来，双手死死握住林鸢的两只手臂。掐得她生疼，“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不到你都快要急疯了！”母亲的语气里满是责备和恼怒却又有一丝庆幸。

父亲和奶奶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她们。不耐烦地说：“我就说是她自己跑的，你到底在急什么。”

［林鸢：我该怎么编？总不能把你供出来吧……何况就是说出来他们也不会信］

［爱丽丝：不知道……要不你就说是自己贪玩？］

［林鸢：得啦，也只能这样了。早在走的时间我就把这种最差的结果料到了。就是没想到运气真就这么背……］

林鸢咽下口水，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声音小得和蚊子似的。

“我就……想着天气好，出门逛了逛……”

“你还有心情逛！”

父亲明显是怒发冲冠了，眼睛都气的发红。像只逮到猎物的狼，面目扭曲得可怕。

“看来是最近惩罚太少了，又或是惩罚轻了？”

父亲深呼吸一口，失控的情绪很快平静了些。气息变得平稳。语气却使人感到极度冰冷，林鸢不禁打个寒颤。

父亲本就是警察，如今倒不像是批评林鸢，而是更像在审问一个犯人了。

“是我自己突发奇想的……一直做题太闷了所以……”

“闷？给你吃给你穿，连补习班都给你上了，别得寸进尺。你现在倒是学会自己逍遥快活了？败家女。”

父亲冷笑。皮鞭在手上蠢蠢欲动。

“是啊，你爸更幸苦。每天上班，比起来你不知道有多幸福了……还有啊，我们当年可没你这条件。”

奶奶在一旁也凑来，嫌弃地扫一眼林鸢，又高傲昂头。

……

林鸢不知不觉中已攒紧拳头。她的内心突然有一丝想要反抗的想法，这想法一出，林鸢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这是怎么了……

林鸢想着，松了松拽紧的拳头。

这想法本只是一星半点，却在无尽的唠叨和不堪入耳的话语中燃烧得越来越旺，几乎要将林鸢整个胸腔占满。

父亲和奶奶仍在趾高气昂地教育她。丝毫没察觉到林鸢神色的不对劲。他们嘴巴一张一合得飞快，声音在林鸢耳里突然变得模糊极了，面孔也变得陌生。甚至于让林鸢感到厌恶。

林鸢的理智用尽全力想要将失控情绪拽回，可无济于事。

反抗的怒火，在林鸢心里熊熊燃烧……

正当林鸢要爆发时，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

父亲抛开皮带，奶奶立即停嘴，四周瞬间静得可怕。母亲赶去开门。

趁这空档，林鸢深呼吸一口，慢慢调整自己的情绪，平息自己内心的怒火。终于让理智占回上风。

她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

刚刚的那想法……是我吗……

来不及多想，门外传来令林鸢无比熟悉的声音。

“阿姨、叔叔好。我是楼下新搬来的。家父家母叫我来拜访一下邻居，如果打扰到很抱歉。”

声音的主人，站在门外温柔得赔着笑脸。白色的衬衫套身，裤子是浅色牛仔。衬衫纽扣开了最上面一颗，使他显得既亲和又张扬。

他一开门就将整个屋子扫了一眼，当看见皮带时呆滞一秒便立刻恢复原样。

［他……不是刚刚在沁舒园遇到的少年吗？］

林鸢刚看见少年便在心里惊呼。

［对啊，怎么又是他。］

爱丽丝也在一旁附和。

少年饱含笑意地朝里瞥了一眼，正好对上林鸢的眼睛。

“哪里打扰，快进来。”林鸢父母故作欢迎。

少年礼貌点头，便应邀进来了，“初来，也不知领居都喜欢什么。这些是我们家的薄礼，还希望您们不要讨厌才好。”

少年提起手上的篮子，五彩斑斓的花摆得满满当当。

［林鸢：原来他去沁舒园是为了这个啊。］

［少年：不完全是。］

林鸢听到声音，微微睁大了眼。斜眼只见少年也正对着她笑。

“自然的！很喜欢！”林鸢母亲接过花篮，笑得合不拢嘴。她一直很喜欢花花草草，但无奈当老师太忙，没时间侍弄这些植物，每次从花鸟市场买来后过不久就会死。所以养花这一梦想到现在她都还没被实现。

奶奶翻个白眼。

“喜欢就好。”少年像是欣喜地回答，“这位是……林鸢同学吧。”他转过头来，脸上漾出春水般的笑。

“是……”林鸢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硬着头皮接下来。

［林鸢：能别把我在沁舒园玩的事告诉我父母吗……］

林鸢父母脸上显现出疑惑惊讶的神色，而父亲更是恶狠狠瞪了林鸢，估计觉得是林鸢勾引人家了。母亲则看看林鸢又看看少年。正欲开口询问时却被少年抢先一步回答。

“瞧我。刚刚忙着送礼都忘记介绍自己了。”少年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转头面向母亲，“老师，再看看我？有没有回忆起来呀？”

林鸢母亲看着少年陷入沉思……

说起来是这样，她从见到这位年轻男孩的第一面就有隐隐的熟悉感，但不知从何而来。因为这男孩的气质似乎与以前大不相同了……只有外貌还残存在她的潜意识里。

少年故作遗憾般叹口气，随即又恢复明媚的笑容，“您还记得之前和您女儿同班但四年级就转走了的那位学生吗？”

“四年级转走……和林鸢同班……”她陷入沉思。忽得，拍下脑袋，恍然大悟般叫出声，“墨琼？”

与此同时，林鸢也在心中暗自尖叫。

［墨琼？！］

［爱丽丝：能不能不要老尖叫嘛。你们人类真是喜欢大惊小怪……］她揉一揉被震聋的耳朵，对此十分不满。

“是呢！老师总算想起来了。”墨琼礼貌笑笑，眼中水光流转温柔似水。他又看向林鸢。

“林鸢同学不记得我了吗？”

记得。当然记得。林鸢不止一次在深夜里默默忏悔过——如果当时自己不借墨琼的书，不被奶奶发现，他是不是就不会被骂。是不是……也就不会离开。

她几乎将墨琼转学的原因都归咎于自己身上，哪怕爱丽丝曾多次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

林鸢直愣愣盯着眼前温柔而儒雅的少年，总觉得他变了好多好多……可是细究起来又觉得气质和原先差不多、外貌差不多、行为差不多……

说不出是哪变了，却又觉得哪哪都变了。

林鸢想开口询问墨琼他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什么在转学那一天不再见一面甚至没留个口信就走了。

还有……

墨琼，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林鸢看墨琼的眼神越来越不解，眼底却分明散发着浓郁的兴趣。

墨琼松快地勾起嘴角，又对着大家说道，“既然叙了旧，我也就不打扰各位了。”

“留下来吃顿午饭嘛……”林鸢父母假意客套。

“不了。”

林鸢的眼神一刻也没离开墨琼，仿佛狠了心要把墨琼看穿似的，虎视眈眈盯着他。

爱丽丝走到林鸢身边拍拍她肩膀，顺着林鸢的目光看向缓缓关上的门。

［这就是你经常跟我提到的男孩子？］

林鸢扭头瞧了爱丽丝一眼。

［有经常吗？］

［应该说每次都提到。］爱丽丝睁着一对清澈的大眼睛。

［没有吧……］林鸢红了脸。

［有就是有啊。］爱丽丝又眨眨眼，［为什么要脸红？］

林鸢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

另一边，墨琼下楼回到自己家。开房门，换了鞋和衣服便到最东边的房间，打开厚重的窗帘和大大的落地窗。

阳台出现在视线里。阳台的地是由草皮铺成的，上面种满五颜六色的植株。不论大小，无论种类，杂七杂八堆了一地。看似毫无章法却又不显得杂乱，只让人眼前一新，如临纯粹自然之境。美中不足的是有些花草枯萎了，在一派美好中显得格格不入。

墨琼换了身家居服，衣服款式很松，袖子给墨琼长了一小节，于是墨琼索性挽起袖子扎在腕上。

四周空荡荡静悄悄的，墨琼慵懒地靠在墙边欣赏亲自布置的阳台，嘴角微扬，眼底暗流涌动。

他伸出手指，冥冥间飞来一只发着光的蝴蝶。看着蝴蝶，墨琼蓝眼里涌动着神秘莫测的光。

突然间，刮起一阵风来。墨琼脚下生成一片金光，并缓慢向周围散去，弥漫整个阳台。所到之处，枯萎的花草再次生长起。那金光仿佛是泉水般滋润了植物们的生命——它们看起来更加饱满且充满活力了。

墨琼的发丝扬起，胡乱在风中摆动。眼中仍是镇定自若。

等金光褪去，墨琼满意看看自己的杰作，转头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