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妈妈的手从学校大门出来,闫寻兴高采烈地说:“妈妈!今天期末考的我都会!这次一定考得比哥哥好!”
林嫣笑了笑。“就你会吹牛。”
牵着哥哥的那条胳膊被晃了晃,闫寻下意识看过去。
“怎么了哥哥?”
谢凌看着闫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扭头看向学校的围墙。围墙上爬着蔷薇枯萎的藤,若是在春天,绿色的围栏上会开满漂亮的花,而现在却一副枯败寂寞的样儿,扎得人眼疼。
闫寻看他也不是很想说,虽然好奇,却也压制了下去。
他想说的时候会自己说的。
到了晚上,闫寻趴在谢凌肚子上看书。上了半年小学他的识字量飞速上涨,已经能独自阅读一些比较简单的故事书了。不过呢,偶尔也会有那么几个字不认识。那也没什么,他不会的字可以问哥哥,如果哥哥也不知道的话,就要跑去隔壁问妈妈了。
“哥哥~”闫寻一口咬住在嘴边晃荡的尾巴尖,含混地叫他。
温温热热湿漉漉的感觉从尾尖一路窜至脊椎,谢凌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问:“怎么了?”
“......没什么。”闫寻松开嘴,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又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或者不是一会儿,只是短短的一点点时间,肚子下面的腿抽了出去,另一个温度贴了上来,连带着被子也塌下去。
软软的、毛茸茸的耳朵在脸上蹭了蹭,闫寻舒服地眯了一下眼睛,又在视线投过来之前做出一副心无旁骛认真看书的样子。
闫寻看书,谢凌看小猫,两只崽子和谐安静地待了一会儿,最后谢凌开口:“小寻?”
“嗯?”虽然这一会儿一个字也没看进去,闫寻还是翻了页,淡定地应了一声。
“你会嫌我烦吗?”
说完谢凌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听了这话,闫寻一把把正在看的书扔出去,翻身抱住谢凌。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盯着谢凌的眼睛,急切地等一个答案。
谢凌没有回答,头抵着床动了一下,抱住闫寻的脖子和他蹭了蹭鼻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话:“叔叔阿姨说你们过年会回家。”
闫寻点了点头。“每个人过年了都要回家。”
“可是......这里不就是你们的家吗?”
既然在家里,又为什么会说“回家”这个词呢?
“这里是家啊,但过年回的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提到这个,闫寻来了兴致,叭叭地开始分享,“我跟你说哦,过年的时候我婶婶会炸丸子、酥肉、豆干、带鱼......什么都炸!还会做好多好多饭,一天都吃不完!还有还有......”
话还没说完,就被轻声打断了。
“所以说,我们会隔很远很远,很久很久不见面,”谢凌看着闫寻,低声说,“不是你去游乐场,也不是我上小学你上幼儿园那样,对吗?”
闫寻卡了壳。
是哦,爷爷奶奶家很远,远到他睡一觉起来了还没有到,而且要一直待一二三......不知道多少天。
他努力地找补:“可是我去我爷爷奶奶家,你也要去你爷爷奶奶家啊。”他看着谢凌的双眼,不确定道:“对吧?”
谢凌沉默了一会儿。
“不对。”
“我妈妈没有带我去爷爷奶奶家过。”他顿了顿,补充道,“姥姥姥爷家也很少。”
闫寻突然很想哭。
明明伤心满到溢出来的是谢凌,明明寂寞的不是他,可他就是突然很想哭。
“虽然沈阿姨不怎么搭理我,但是好歹家里还有人,但一到过年的时候,家里就没人了。”谢凌同样感受到了来自闫寻的难过,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涌上来,催促着他揭开自己不愿意说出来的伤疤,“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但我不开心。”
“没有人陪我,我很难过。”
其实过年的时候会有其他阿姨来送一日三餐,邻居姐姐也会给他送饺子,他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一个人。但他故意没说这些。说完后,他死死地看着闫寻的脸。
谢凌的话在心里戳出了个大洞,呼呼地吹风,吹出来的全是难过和悲伤。闫寻吸了吸鼻子,他想哭,但更想抱抱他。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他伸手把谢凌抱进怀里,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并不那么宽阔的胸膛里,像妈妈哄他那样轻轻地拍谢凌的后背。
“没事的,没事没事嗷。”
谢凌把脸埋在闫寻的身前,很小声地哭了一场。
闫寻手下一下下地拍着,莫名想到了学校围栏那里枯萎的花藤。
这一晚上,一向睡眠很好的闫寻失眠了。
应该是失眠吧。
他想了很久要怎么才能让谢凌这个年过得热闹一些,过得不那么难过这个问题。天花板黑漆漆的,身侧呼吸声平稳,温热潮湿的呼吸打在脖子上,痒痒的,但闫寻不敢动,怕把哥哥吵醒。
这一晚上,陪着他的只有月亮和影子。
幸运的是他没有浪费这个晚上,想出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什么?!”林嫣听到亲儿子任性的想法的时候差点一口把嘴里的汤喷出来,“你让小凌跟我们一起回家过年?!”
闫寻认真地点了点头。
坐在一边的谢凌也震惊了,一时间忘了吞咽,蛋黄滑进气管,引起了剧烈地咳嗽。他昨晚那么说的时候确实是有抱着那么一点点的幻想的,但也只有一点点,主要原因还是想看闫寻为他难过,根本没想过闫寻会起带着他一起回家什么的。
“不行!”林嫣心疼地拍着谢凌的背,一口否决。
“为什么?!”闫寻不明白这么简单的请求都不被满足,求助地看向自己更好说话的爸爸,想让爸爸跟自己统一战线。
“不行。”闫景焕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看着闫寻,严肃地说,“如果是其他时候我也就答应你了,但你有没有想过哥哥也要回家过年的?哥哥的亲人也很想让他回家过年,如果跟我们走了,哥哥的家人怎么办?小寻,我们不可以这么自私。”
“但是哥哥不回家,”想起谢凌昨天的表情,闫寻眨眨眼睛,吸了下鼻子,“他妈妈也不回家陪他,哥哥说过年很难过。”他顿了顿,小声咕哝:“我不想让他那么难过。”
“明明我们那么开心,这不公平。”
听着这话,不再咳嗽的谢凌暗暗捏了捏拳。
他可真坏啊,因为自己的一个念头让小寻那么难过,让叔叔阿姨那么为难。
空气凝固了几秒,最后被林嫣打破。她夹起一个小笼包塞进闫寻嘴里。
“吃饭,回头我问问你爷爷奶奶。”
闫寻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妈妈是什么意思,欢呼了一声,抓着谢凌的胳膊晃啊晃。
“我们过年也能待在一块儿了!”
两个孩子放了寒假,两个家长也没有急着带他们回家。一是为了置办过年的年货,虽然乡下有大集,但在城里想买什么确实都比乡下方便点儿,二也顺便等等两个小孩的期末成绩。
成绩没两天就出了,闫寻语文数学双百,谢凌考得却不怎么样。班主任知道现在林嫣同时也是谢凌的家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知道自己考了全班第一的闫寻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听到谢凌的成绩后却高兴不起来了。他扯了扯谢凌的衣服。
“你怎么考得啊?怎么才考这么点儿?”
“闭嘴吧你。”林嫣一把把亲儿子拎到一边,摸着谢凌的头发哄。
“一次没考好不要紧,我们下次加油,嗯?”
谢凌嘴上应着林嫣,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
小寻好像没有那么开心。
他又做错了吗?
泪点低一点也写不下去,这死玩楞儿差点给我写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