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之后尉泽生怕他一声不吭消失一样，每天都会给他通电话，即便后面有段时间他守在他妈妈的床边寸步不离的时候都会给他发信息。

　　慕珂看着他发好几条消息，但是自己每次只会几个字，心里就止不住抽疼，他想克制，这样离开的时候不至于连步子都迈不开。

　　他想错了，他只回寥寥几个字，但是每次盯着聊天框发呆的时间却占了大部分，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他睡不着就盯着聊天框发呆。

　　有时候实在忍不住打出一长一句话斟酌半天又删除，反反复复，连自己都觉得觉得自己有病。

　　这天他作为讲师去美院授课，手机不在身边，直到结束授课他拿起手机看到一百多个未接来电，心猛猛的跳了一下。

　　赶忙拨通了尉泽的电话，几乎是拨通的一瞬间尉泽就接通了电话，他的语气带着愠怒：“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慕珂语气里带着安抚：“今天受邀来美院授课，手机不在身边。你……怎么了？”

　　尉泽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开口：“我妈走了……昨天凌晨三点多走的。”

　　他的声音沙哑哽咽，还带着一声不易察觉的抽泣。

　　慕珂觉得自己失了声，他知道现在该去安慰他，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最后只丢下一句：“等我回去”就挂了电话。

　　他订了最近一班的机票，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他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的往医院跑。

　　当时什么都买没想，以至于他在医院看到尉泽爸爸的时候都不知道作何反应。

　　男人言语之间尽是鄙夷他冷脸问慕珂：“你来干什么？”

　　他无言以对，这件事是他欠考虑，他不该来，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还没等他迟顿的大脑转个弯，男人再次开口：“这里不需要你。你回去吧，别逼我说出很难听的话。”

　　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牵制着慕珂，最终他只能站在那儿僵硬的点点头。

　　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你来了。”

　　他抬眸看到尉泽正站在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就那么看着他，眼底满是乌青，因为瘦了很多，脸部线条比原来更加凌厉，他穿着一件灰色风衣，头发有些乱，就那么看着慕珂。

　　良久，慕珂才开口：“对不起尉叔叔，今天是我唐突了，我改天再来。”

　　他准备走，尉泽上前拉住他：“你到底在怕什么？”

　　慕珂整个人僵了一下，他抬眸，神情里带着不解，接下来尉泽的声音已足够他们三个人听到的音量想起：“我只要你一句话，再难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尉父显然是生气了他冲着尉泽吼道：“尉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奶奶到死都惦记着你，你妈死不瞑目，你这是铁了心要做个不孝子？”

　　接下来尉泽做出了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举动，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爸爸跪下了：“爸，是我不孝，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能答应你，我离不开他。”

　　尉父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他走上前卯足了劲一脚踹在了尉泽的肩膀上，紧接着上去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尉泽的脸上：“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儿子！”

　　尉父被气的拳脚相加，尉泽愣是没喊一句，慕珂想上去把他们拉开，尉父就指着鼻子骂他：“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尉泽那么中规中矩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同性恋！都是因为你！是你害的我们家破人亡！”

　　慕珂眼眶酸酸的，是，都是因为他，是他把尉泽变成了同性恋，是他把尉泽害的家破人亡。

　　如果他当年没有表白，他们没有在一起，境况会不会不一样，起码不会是现在这样。

　　最后一群医护人员合力把他们分开，尉泽拉着慕珂从医院出来。

　　他们随便找了个没人来往的台阶坐下，尉泽颤抖着手从大衣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烟，狠狠吐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胸腔里所有的郁结之气吐出来一样。

　　接着他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就直接来医院了？”

　　“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就直接在你爸面前说出那种话？”慕珂反问他。

　　紧接着他就听到尉泽说：“我不想断。”

　　慕珂喉咙发紧，他张了张口，却没法出声，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有的事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尉泽把烟拧灭：“什么意思？”

　　“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家，我也一样。”

　　“所以呢？”

　　慕珂没说话，他站起身上前抱住了尉泽，顺了顺他的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尉泽的颈侧，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你爸说的对，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等你。”

　　他放开手，离开了医院，尉泽的大衣上还有慕珂的余温和味道，他从未如此贪恋他，更不想就这么放开他的手。

　　他看着慕珂落寞的背影，心里酸胀得发疼，真想上去再抱一抱他啊，他如此想。

　　可就是任由这个背影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