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你，什么表情，是你说的约出来玩，你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
十二月中旬，已经冷到可以穿棉袄的季节，但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例外，罗思郁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进棉服内。
看着边上的贺循，新中式蝉翼衬衫打底，加上斜纹魮组合西装往身上一套，怎么穿怎么好看怎么来，不知冷暖乱穿衣。
罗思郁瘪了瘪嘴下意识将棉服的拉链又往上拉了拉，试图抵御无孔不钻的寒意，看着就冷，反正自己不可能这么穿。
反正他们三出门，就不像一个次元的。
“你刚出门的精气神呢，被冻没了？我就说你衣服穿少了，你还不信。”
“什么穿少啊，这是某人没约到想约的人啊。”肖礼双手塞进袖内，看着鼻尖冻得通红的某人，顿了顿闷笑一声在贺循开腔之前接了话茬。
他知道，贺循穿得花枝招展的，可不就是为了时无虞。
但第五次约人失败的贺循瞥了眼肖礼，神色恹恹，没承认也没否认，因为他现在有些郁闷，自从期中考过后，周末他就没成功约到过人。
每次都被时无虞以“没空”的理由回绝，至于怎么个没空，他也不说，贺循也不刨根究底，毕竟不说肯定就是不方便，加上感觉时无虞更躲着自己了，哦，要不是每天早上时无虞非得逼着自己吃早饭，他是真的以为时无虞想和自己划清界限。
这次也不是说爽约，就是人时无虞没给一个准确的答复，自己又有些赌徒心理，加上也有着极强道德感，出来玩是自己说的，反悔说不来也怪对不住肖礼和罗思郁，这些条件下某些人还是有点小小的不高兴。
“哟，这原本是想约谁？”罗思郁嗅到八卦气味，顿时来了兴趣，眼睛都亮了起来。“沅沅还是无虞？沅沅你就别抱希望了，虽说她和我们关系好，但是小女生还是喜欢和小女生玩，和咱们几个大老爷们能玩什么，别给人小姑娘带糙了，虽说沅沅是有点糙了，不太像个女孩儿了……”
“Bien（好），我录音下来了，这就发给沅沅。”贺循面无表情，拿起手机就要发。
“别别别！”大冷天的，罗思郁好不容易从温暖的袖筒里抽出手，也是为了去按贺循的手机。“主要我想着，你也不可能主要想约无虞是吧，毕竟也不可能为了个大老爷们，闷闷不乐的。”
猜对了，他还真是想约无虞。
肖礼看着脸色有点难看的贺循，心里默默想着，这家伙，陷得不浅。
但显然罗思郁没意识到这一点，还在继续猜测。“所以还剩一个，那就是班长咯？”
“班长？这和班长有什么关系？”这下倒是肖礼不明白了，他看向贺循，带了些询问的意思。
“亏你还是班上的小灵通，你不知道咱们班长给贺循送过情书？”罗思郁说着。
贺循攥着手机的力度大了几分，他深呼吸了一下，果断将那段录音发给何阮阮，结果不到一分钟，罗思郁就感觉到自己手机振动了一下。
【沅】:罗思郁你死了，你操行分没了。
【帅比】:我错了学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热水太烫我不敢喝，人心太凉我不敢碰，罗思郁腾出两手蹲马路牙子边，屏幕戳冒烟，极度卑微，试图挽救自己的操行分。
“班长那边怎么回事？”肖礼瞥了眼贺循，压低了声线，他突然有些摸不清这混血儿了，他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贺循在感情方面玩的花。
但是玩得花又像在情理之中，毕竟用他们女生的话来说，贺循潮得像渣男。
“Sais pas（不知道）.”贺循皱了皱眉，也有些苦恼。“虽说期中考试后，我是安慰了一下班长，但是我连班长她名字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她会给我情书。”
“…你，来了差不多两个月了，不知道，她名字？”肖礼。
贺循点了点头，又接着说:“我记人不记名字啊，但是别担心啊，我没收，我拒绝的很委婉，没有伤她的心哈。”
“你，怎么拒绝的？”肖礼这下是真好奇。
“我是弯的，我不干净，我和其他男生睡过。”
“…你妈。”
确实不伤心，这是直接掏心，情书的对象他妈的是个gay，和人乱睡，这谁能忍。
肖礼欲言又止，一句国粹堵在喉间不上不下，他就不该多这句嘴。
贺循挑了挑眉，看着肖礼那副被噎住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痞气的笑。“怎么？这回答多好啊，省的人小姑娘还抱有幻想。”
他边说边把手机揣回兜内，双手插兜，那股潇洒劲在寒冷的街头也丝毫不减，偶尔引来一些女生侧目，但也仅仅是侧目，没有上来索要微信的。
太潮了，嗯，太潮了。
“你拒绝方式太绝了，你也不怕传出去。”肖礼唇角抽了一下，瞥了眼不知情，又蹲在那一心安抚何沅沅的人，声音又小了几分。“那时候可不就成了学校风云人物，负面的那种，就你这性取向，骂不死你。”
“拜托诶，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谁搞歧视这一套，再说了，我也就只是在这儿待个一年多，离开了学校谁认识谁？”贺循有些不认同，在国外，没人管你性取向如何，就算是跨物种，也没人说什么。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贺循又有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接着说:“我呢，也只是不想浪费大家时间，感情这种事，本来就应该清清楚楚 ，班长是个好女孩，我也不可能耽误人家，难不成你们几个还得来指责我取向？”
这话肖礼不敢苟同，就目前来看，仅自己知道贺循喜欢时无虞，何沅沅疑似知道贺循的取向，罗思郁白纸一张。
就算自己和沅沅没点想法，那罗思郁呢？
父母都是传统高知的罗思郁呢？那时候非得傍着学霸当兄弟的罗思郁呢？不可能没有受父母的一点影响。
一年多快两年的兄弟了，肖礼不敢往下想，而且看着贺循对时无虞的情感，不只是玩玩而已。
加上时无虞那有些油盐不进的性子，却每天把早餐分贺循一半，逼着人吃，却又刻意保持距离。
肖礼突然觉得有些头大。
“非无虞不可？”肖礼看着这棕发灰蓝瞳的男生，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我不知道你们那次发生了什么，但是无虞总是躲你，你不累？”
“他只是躲我，又不是讨厌我，天天非得逼着我吃早饭，说明他心里有我。”贺循说着，眼底浮现一丝温柔。“而且喜欢这种事，哪有什么累不累，我就是想闯进他的生活靠近他，撕开他的面具，成为他想依靠的人。”
“可无虞好像并不需要。”肖礼轻声。
“…你好烦。”贺循顿时垮起脸。“打击我的自信？”
这下倒是肖礼笑了起来，他早就有想法了，不管怎么样，他帮贺循一把，就当还喝了贺循那么多奶茶的账，虽说是贺循自愿请的，但良心过不去。
罗思郁此时也结束和何沅沅的激战，长舒一口气后凑了过来，“哟，聊什么呢肖礼，笑的这么开心？”
贺循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聊怎么给你找个女朋友，省的你一天天大大咧咧的。”
“那可别。”罗思郁瘪了瘪嘴。“这是早恋，你可别害我啊，我妈非得剥我一层皮。”
“高二的人了啊罗思郁，就这点出息，我要是还在国外我早就左拥右抱了。”
“你这是渣男行为。”罗思郁反驳。“反正22岁之前我是不可能谈对象的，我是良民。”
肖礼抿了抿唇，不吭声，就罗思郁的思想，不知道这档子事也好。
“行，这位良民，渣男请你们喝点东西。”
本来因为时无虞不出来心情有些低沉的贺循聊了几句后心情格外的好，拨了拨稍长碎发就打算向着饮品店走去。
结果没走几步，罗思郁低呼一声。
“靠，无虞。”
“诶，哪儿呢。”听不得这名字的贺循顿时东瞅西看。
"什么哪儿，罗思郁眼瞎，无虞忙着呢，哪有时间在外面。"
肖礼瞥到时无虞身边堆砌的废弃瓶子，低咒一声，眼疾手快在贺循要回头时，推着贺循往前走。
他知道，没人会想被看到落魄的时候。
而罗思郁看见肖礼眼中的警告，翻了个白眼也就不再吭声。
“别乱瞟了，我要喝奶茶，快买。”
贺循被肖礼推着走了几步，眉头微微皱起，眼里满是疑惑。
“干嘛呢？突然推我。”不过他也没有坚持再回头，只是脚步变得有些迟缓，心不在焉的应了句，“知道，本来就打算请喝奶茶。”
进了饮品店，贺循站在点餐台前下单，眼神却时不时往门口瞥，刚才罗思郁的那声无虞扰的自己心神不宁。
等到奶茶好了之后，他将自己那杯拿在手上说了句“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就头也不回的离开，肖礼想拦，却被罗思郁一把拽住。
“诶，没听见人家说有事啊，你凑什么热闹。”罗思郁咕咚咕咚喝着奶茶，一边把肖礼往座位上带。“他自己等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就在里面等，暖和。”
肖礼皱了皱眉，没接话，只是心里暗暗祈祷别碰面。
而出了奶茶店的贺循，朝着方才罗思郁看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时无虞。
时无虞穿着洗的有些变形的棉服，身形单薄，向着来往的路人发着传单，身边的废弃瓶子已经用大的塑料袋装好，偶尔路过的一些成群结伴的会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然后低声交谈着快步走快，没人去接他手里的传单。
贺循心里不太舒服，他几步走到时无虞身边，伸手接了时无虞的传单，“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压抑的情绪。“不是说的没空吗，这就是你说的没空？每周都不出来，也是因为这？”
时无虞愣了愣，他没想到贺循会出现在这儿，漆黑瞳仁里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又恢复成平日淡然，“和你没关系。”
他别过头，避开贺循的视线。后者却拽住人细腕，将近一米八的大高个，薄薄皮下一层骨，摸起来硌手得很。
贺循深吸口气，手里的力度更重了些,语气却是更柔和，"怎么和我没关系，你缺钱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重要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有钱，我可以养你。"
十七八岁的少年心比天高，他觉得自己有能力给时无虞撑起一片天。
固然，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自尊心和羞耻心疯狂交织，时无虞简直要被贺循这话给气笑了，他觉得自己这副落魄样被他看见已经够丢人了，而贺循这股幼稚又霸道劲，让他又气又无奈，是谁都好，偏偏是贺循，偏偏是让他有悸动的人。
显然在国外长大的，作为半个外国人的贺循还没意识到这话有什么不对，灰蓝眼仁满是真诚，自顾自的往下说着，“真的，我没骗你，我能养你一辈子。”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就像是承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不能实现的，却不知道这话在时无虞听来多么荒谬和刺耳。
他不想在贺循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更不想接受这种近乎施舍的关心。
所以，也不想去看他深邃眸子里无尽的温柔和喜欢，他现在不想待在这儿了。
“少他妈可怜我”时无虞用力的抽出了手，长叹了一口气，那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了白雾，模糊了视线，也像是他和贺循之间筑起的朦胧的高墙。
他说着，拎着塑料瓶，拿着传单转头就走。
时无虞不打算在这儿和贺循耗下去，他害怕自己再在这儿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松口，他对贺循不是没有感觉，只是性格使然，后天形成的拧巴劲让他无法接受在他看来带着怜悯色彩的喜欢。
再论，贺循的随意的语调，他有点害怕只是玩玩而已。
贺循在身后愣愣站了一会儿，很快就回过神来，他几步追了上去，想要抓住他的胳膊。
“无虞，这没有可怜你的意思，我真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无虞淡声打断，“够了贺循，你的想法不重要，我也有我的生活方式。”
“我不想看见你这么辛苦，我喜欢你，我只是想帮你。”贺循有些着急，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时无虞总要推开他，也仅仅只推开他。
“我说了，先看清，再说喜欢，你要是做不到就离我远点。”时无虞感觉眼眶有点发热，他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稍稍别过头，连个眼神都没留给那人“多穿点衣服吧贺循，蓉城冬天挺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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